手心太阳(77)

　　林浩德被他一而再的忤逆言论激怒了，从下午开始隐忍的火气窜上胸口，看着与自己一般高的儿子，眼前又浮现出那一张张不堪入目的照片。
　　林嘉措在广州的酒店里和一个男人手牵手，互相喂对方吃饭，男人还在搂他肩膀的时候亲他的脸。
　　而林嘉措丝毫不觉得这种行为有什么问题。
　　林浩德身处时尚圈，身边少不了同性恋的友人，甚至连他带出道，资源最好的徒弟苏晨昼也是同性恋。他不觉得有问题，更不会排斥，但他从未想过自己唯一的儿子居然也会是同性恋。
　　“我是你爸，为你好才会跟你说这些。”林浩德瞪着林嘉措。
　　林嘉措扫了一眼桌上的菜：“那你知道今天是我生日吗？”
　　林浩德果然怔了一下，林嘉措趁机抽回手，看着皮肤上浮现出的清晰手指印，他嘴角噙着笑，语气却充满了嘲讽：“来之前我以为你是想给我过生日，事实证明我又自作多情了。”
　　“嘉嘉，爸爸没……”
　　林浩德想解释一下，却被林嘉措打断了。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才着急给我安排女朋友？”
　　摩挲着腕上的指印，林嘉措想起白天在酒店下车时后车反射出来的光线。当时他没有多想，现在看来应该是镜头。
　　他把话摊开了，林浩德便再一次解锁手机，这次呈现在他面前的是李唯喂他吃饭的照片。
　　照片清晰度非常高，与其说是偷拍，不如说有艺术跟拍的效果。李唯的侧脸在镜头下英俊又迷人，他们互相对视的眼神里也缠绕着暧昧的气氛。
　　林嘉措划动着屏幕，几张照片后是一张聊天截图。
　　没想到他会一张张翻看，林浩德想要收回手机时已晚了。
　　这张截图是跟踪的时间表，对话人是高雅艺和一个叫许腾的。
　　这名字他觉得眼熟，继而反应过来，这个人是王信禹顾的侦探。
　　估计是这个许腾被高雅艺发现了，高雅艺收买他反过来跟踪自己？
　　林浩德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与高雅艺有关，但既然被他看到了，也无谓再隐瞒。
　　“你找人跟踪雅艺的事爸爸还没说你，”林浩德不悦地看着儿子，“你到底在想什么？爸爸说了她和朱明晟是姐弟，你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去查她？”
　　手里没有可以揭穿高雅艺偷情的证据，林嘉措心灰意冷，也不想再跟林浩德浪费时间。
　　比起他，林浩德明显更信任那个女人。或许高雅艺就是利用了这一点，拍到他出柜的照片就迫不及待地发给林浩德，让林浩德来治他。
　　而他却跟个傻子一样，还以为林浩德会记得他的生日。
　　双手放回牛仔裤兜里，林嘉措看向林浩德的眼神已没了丝毫的情绪波动：“以后我不会再管你和那个女人的事情，就算看到她给你戴绿帽也与我无关了。同样你也没资格再来管我，我想跟谁在一起是我的自由。”
　　被他如同看待陌生人的眼神和语气刺激到了，林浩德气得眼白都有了红血丝：“我把你生下来，我是你爸！怎么没资格管你了？”
　　“你马上又有另一个儿子了。”林嘉措往后退开一步，转身离开前居然弯了弯眉眼，对着他笑了。
　　“要管就去管他吧。”
　　沿着楼下的人行道往前走，林嘉措漫无目的地穿过几条繁华的街道，在一个十字路口拦下了的士。
　　司机问他去哪，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回答。
　　“这个时间去迪士尼要收空车费啊。”
　　司机操着一口粤语，不太耐烦地说道，见他同意了才开始打表。
　　车子从繁华的街区一路驶向人烟稀少的郊区，路上林嘉措始终看着窗外的风景，直到车载电台播放到一首老歌才回过神。
　　听着男歌星深情饱满的演唱，他想起了下午分开前李唯的叮嘱，让他回到香港给自己发个消息。
　　手机因为不想接林浩德的电话而关机了，他看着漆黑的屏幕，沉默片刻后揣回裤兜里，闭上了眼睛。
　　迪士尼的烟花秀从九点开始，林嘉措买票入园，走到音乐喷泉附近便看到了不远处快速升空的烟火。
　　绚丽的火花点亮了城堡上方灰暗的夜空，游客们的欢呼声从那个方向传来，一度淹没了乐园的背景音乐。
　　他身边的人也都快步朝烟花方向走去，只有他停留在原地，看着那一团团不算清晰的，层层绽放的花火，以及只露出一部分，闪着灯光的城堡尖顶。
　　小时候他必须坐在父亲的肩膀上才能看到的景色，现在靠自己也能看清了。
　　肩膀被后面的人撞了一下，对方只来得及丢下一句抱歉便走远了。他看着那道扛着孩子的父亲背影，以及追在身后背着大号托特包的年轻母亲，耳朵里仿佛听到了一句很遥远的呼唤。
　　“林浩德，你注意着点儿子的安全！”
　　是他母亲的叫声，那时的他则被父亲抱在腋下甩来甩去，兴奋地玩着“坐飞机”的游戏。
　　扯松脖子上的领带，李唯又一次拨出林嘉措的号码，听到的依然是关机提示。
　　陆喆与他同坐后排，宴会后半程起就发现他有点心不在焉的，于是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李唯搁在车门上的手指快速敲了几下扶手：“嘉措到现在都没开机，也没给我发过消息。”
　　“会不会是手机没电了，试过其他办法联系他么？”
　　“我叫贤姨去他住的地方看看，现在贤姨还没到。”
　　“那就再等等，先别着急。”
　　陆喆安慰道，快到酒店楼下时贤姨回电过来，林嘉措住的地方没看到人。
　　李唯让韩筠陪着陆喆回酒店休息，吩咐老蒋把车开回香港。
　　车辆起步后，他打开通讯录，找到一个从未拨打过的号码。
　　铃声响了一下就被接起，王信禹正懊恼是哪个家伙打断了他刚刚连续施放的游戏技能，就听到对方自报家门。
　　他从床上坐直了：“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
　　“之前查过，”李唯言简意赅，“我联系不上嘉措，你今天有没见过他？”
　　“没有啊，我今天都在家里，他这个时间应该也在家吧。”
　　“家里没人，他今天来广州找我，中午我陪他过生日吃了顿饭，下午他就走了，到现在也没和我联系。”
　　“今天他生日？”王信禹诧异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对了，今天应该是农历生日。”
　　李唯问：“会不会跟他父亲在一起？”
　　“我问问看。”
　　王信禹打给林浩德，听到的是和林嘉措一样的提示。他给林嘉措发了微信，再打开社交软件，发现林嘉措的INS账号在一个多小时前更新了几张照片。
　　他回给李唯：“他应该在迪士尼，但是这个时间差不多闭园了。”
　　李唯问王信禹要了林嘉措的INS号，打开APP留言，这次过了十几分钟林嘉措便打过来了：“前面忘记开机了。”
　　“到底出什么事了？”李唯从他没什么精神的语气里听出异样，追问之下才知道他跟林浩德吵架了，林浩德还发现他们的事。
　　“你现在在哪？”
　　叉了一块蛋糕送进嘴里，林嘉措看着落地窗外的阳台：“迪士尼的酒店。”
　　“等我一个小时，我现在过去找你。”
　　车子飞驰在高速公路上，李唯给陆喆发消息说明了情况，等车子停在酒店的大门前，他已经把明天的工作事宜安排完毕了。
　　按响门铃，他等了一会儿门才被打开，房间里光线昏暗，林嘉措穿着酒店的深色睡袍，腰间一根带子松松地系着，大半个胸膛都露在外面。
　　往后让开两步，林嘉措等李唯进来了便关上门。李唯扫视一眼房间，茶几上放着一只吃了三分之一的生日蛋糕，旁边一瓶红酒喝了一半。
　　腰间环上两条手臂，林嘉措从身后贴上来，温热的呼吸扫过他的颈侧。
　　李唯拉开林嘉措的手，转身将他抱进怀里：“没事了，有什么不开心的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