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程(21)
他俩会不会开始得更早一点,或者更正常一点。
宁策笑了笑,没接话。
只在秦奂一个人觉得没劲,掰过他的脸,理直气壮地管他要亲的时候,含糊地哼笑了一声:“如果我在国内上的大学……你就该管我叫学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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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果然影响人拔刀的速度。假的也一样。
两个多小时的电影,重放一遍屁都没看进去。
关投影仪的时候已经将近凌晨两点,秦奂一卷被子,把头蒙进被褥里,脑子里什么蒋宇陈三剪都没剩下,只有宁策。
片场里板着脸骂人的,影院里教他演戏的,床上寸缕未着,捧着他的脸和他接吻的。
这人好像同时能有千张面孔,大半夜的也阴魂不散,见缝插针地直往他脑子里心里钻。嘤嘤嗡嗡,吵得人不得安眠。
习惯果然是个坏东西,怀里温香软玉的睡久了,总统套的席梦思都觉出几分空荡。
秦奂觉得忿忿,因为宁策是个没有良心的玩意,他半夜孤枕难眠的时候,对方大约好梦正酣。
是故他在辗转反侧,努力酝酿睡意的过程中,终于得出结论——搞什么以真心换真心,资本家配吗。
想通了这一关窍,秦奂茅塞顿开,大彻大悟。
对哦,他忽然想,那我在瞻前顾后什么呢。
他又不是没有宁策房间的房卡,既然睡了谁都不吃亏,那为什么不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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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策这个晚上睡得不是很好。
奔波一天,他其实早就精疲力尽,躺到床上就睡着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晚上看的那场电影,他久违地梦到了平日里刻意回避的过去。
缠绕的藤蔓缚得他喘不上气,他在即将溺毙的死寂深海猛然惊醒,惊魂未定地大口呼吸。神情恍惚地一低头,在腰间看到了一只横亘的手臂。
秦奂从后面抱着他,平稳温热的呼吸喷吐在他颈侧。
他身后是对方强健的心跳声,稍慢,但是有力。一下一下,抵在他的后心。
大概是枕边人的动静吵醒了浅眠的人,秦奂困倦地眯了下眼睛,意识不是很清楚,只凭着本能收了收手臂,把人搂紧了些,低声含糊地哄:“没事,睡了啊。”
宁策没有答话。
他僵硬着神色,脑子里乱糟糟的,什么念头都有,什么念头都捉不住,因为噩梦紧绷的脊背却是一点点放松下来了。
秦奂本来就半睡半醒的,耐着性子拍哄了一会儿,听怀里的人没什么动静,便放心地睡过去了。
宁策屏着呼吸,感觉到对方胸膛的起伏又规律起来,神色有些复杂地撑起身子,想从床上下来。
但秦奂人睡着,身体的反应却强势,收紧的手臂像锁链,密密实实禁锢着他,箍着他的腰不放。
宁策无法,只能伸长了胳膊,去捞床头柜上亮起又熄灭的手机。
消息列表里,岑景池的头像右上角带着红点。最后一条消息显示在十分钟前。
【岑景池】刚上飞机,早上七点到,叫你的人来接一下我。
第18章 凌奕
第二天一早,秦奂刚醒就发觉床空了一半。
不知道宁策什么时候走的,他睡得太沉,都没有感觉到。
他眯着眼睛,勉强适应了窗外过亮的晨光,拿过枕边的手机看了眼,有没有宁策留的消息。
置顶的头像一点动静都没,倒是剧组大群里发了公告,说今天歇息一天,明天下午开工。
秦奂估摸着宁策是有自己的事要办,没功夫管他。作为一只半吊子金丝雀,他很能摸清楚自己的位置,当即就愉快地接受了多出一天假期的安排。
酒店有为VIP客人免费提供的自助餐,开放时间截止到九点。秦奂在宁策床上赖了一会儿,踩着八点五十的尾巴下去打包了两样早点,准备回房间吃。
今天不用上戏,他打扮的也比较随意,在宁策衣柜里翻了件印花T恤,脚踩酒店配的人字拖就下楼了。
在一楼的大堂里看见某个戴着口罩墨镜,长袖长裤,从头发丝武装到脚趾盖的人的时候,他还有点惊讶。
“你这是……干什么去?”秦奂拎着一袋子早餐,疑惑地扬起眉毛。
凌奕本来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猛然听见叫他的声音,像一只受惊吓奓毛的猫,惊得差点从沙发上蹦起来,一句国骂就要冲口而出:“你他妈……”
骂到一半忽然看清了面前的人,表情一噎,后半句生生咽了回去,生硬道:“噢,是你啊。”
他这副行头实在过于古怪,秦奂上下打量了他一圈:“你来这里干什么?”
他记得凌奕不和剧组住一个酒店,宁策给他安排了一处更远,条件也更好的住所,每天叫司机来回接送。
对方的表情明显不自然了一瞬:“我啊、我有点事。”
秦奂瞥他一眼,没在他周边看到经纪人和助理,心下了然:“哦,来找宁策?他不在。”
“不是找他!”小孩儿瞪大眼睛,迅速否认了,撇清关系之后才反应过来,“不在?他去哪了?……不是,你怎么知道?”
秦奂看他这副自欺欺人的样子,觉得还蛮有趣,正要开口,就看对方的视线往下一扫,怔愣了一秒后,表情活像见了鬼。
“你、你。”他涨红了脸,耳朵迅速染上淡粉色,“你”了半天没有下文。
秦奂:?
秦奂实打实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心想这也不至于影响市容市貌吧。
只是还没开口,就听凌奕憋了半天,终于字正腔圆、斩钉截铁地憋出了后半句:“你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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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视城,片场外。
秦奂趿拉着一双人字拖,跟摘了墨镜口罩,满脸不耐烦的凌奕一起,一人蹲一边马路牙子上,抬头望天。
今天的风儿甚是喧嚣。这一带绿化不太行,一张嘴能灌一嘴的沙子。
周围这一片都被包了场,少有人经过。
因而也没人看见,路边的两个年轻帅哥跟俩二傻子似的,保持着一个文艺的姿势,梗着脖子较着劲,谁也不说话。
秦奂觉得牙根颇酸。
他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应当说,他根本就不理解这小孩儿为什么忽然翻脸,一副仿佛骤然得知亲哥被猪拱了,三观碎裂大受打击,恨不得上来跟他决斗的急眼样子。
秦奂觉得很难顶,好久不犯的烟瘾也有点冒头的趋势,手痒地往裤兜里一摸,才想起这不是他自己的衣服,是宁策的。
好在宁导也有烟盒打火机不离身的习惯。
秦奂随意翻了翻,从烟盒里叼出最后一支存货,一点不客气地点上了。
他这厢眯着眼睛,蹲在街上故作深沉地吞云吐雾,根本不管对面抿着嘴巴,怒气鼓鼓的十八岁小朋友。
凌奕忍了一会儿,没压住心里的痒意,拿胳膊肘撞他:“给我一支。”
秦奂睨他一眼,语调懒散:“不给。”
他要是干这种带坏小孩儿的事,赶明儿宁策能亲自把他骨灰扬了。
“不给就不给。”凌奕撇了撇嘴。
小孩儿多少有点偶像包袱,做不到像秦奂这种泥地里滚惯了的十八线演员似的,抻直了一双长腿,一点不怕脏地在街溜子上坐。
他四下看了看,实在没找着能坐的地方,但站着说话又没气势,只能捏着鼻子叫对方往旁边挪挪,勉强找了个相对干净的地儿,谨慎地坐下了。
“你要跟我聊什么?”秦奂呼出口灰白色的烟雾,在早晨微冷的空气中很快散了。
他的眉眼氤氲在雾气里,看不太清轮廓。
凌奕打量着他,总疑心这人跟一个月前他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太一样了。
具体哪不一样又说不上来,仔细一瞧,好像还是那一副寡言又无所谓的样子。但总感觉这人通身的气质、状态,都和之前有点细微的区别。
就好像一块璞玉,以前灰扑扑地埋没在尘土里,现在叫人捡起来擦干净,再珍惜地收进了匣子里一样。
凌奕从第一次见到对方起就对此人没什么好感,皱了皱眉头,努力忽略掉了脑海里这个很像是在夸他的比喻,拿鞋尖轻轻蹬了他一下,不客气地问:“喂,你是在跟宁哥谈恋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