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186)
但信任带来伤害。
这是森芒从未感受过的痛苦,这种从心灵而来的痛苦剧烈而长久,比曾经骨折摔伤、发热头痛还要痛苦,这种痛苦无法向人倾诉。
他觉得自己的呼吸被扼住,他再也看不到从山麓里流过的葡子江水,听不到山林中鸟叫蝉鸣的回声,被夏日阳光催甜的野果在污泥中腐烂。
*
在范崇以眼中,森芒在模仿了几声狼嗥后,迅速被站在后方的一只狼锁定。
不过须臾,那只狼扑了过来,将小小的森芒扑倒在地,黑色的鼻子嗅闻着人类的气息,狼的两只耳朵直立向前,锋利的爪子抵在校服上,骇人的獠牙离森芒的脸不到五厘米。
一切变成了怵目惊心的慢镜头,宛如噩梦降临。
就算是范崇以再怎么不喜欢森芒,也不希望对方被残忍对待。
时间变成了夺人命的刀,在森芒被扑倒的同时,背后的狼群后腿往下蹲,做出扑跳伏击的动作,前有头兵打前阵,后有群狼虎视眈眈,没有活路可言。
“有狼扑那男孩了!”观景台的游客尖叫。
“快来人啊!再迟点他就要没命了!”
“保安呢!工作人员呢!怎么还没来!”
范崇以的大脑已经宕机了,他奋力伸出手想要拦住那只面目可憎的狼,但骨折的腿让他被迫停在原地无法动弹,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接受噩运降临。
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紧接着,桃乐丝用她那粗糙的舌头不停地舔森芒的脸。
这是桃丽丝对森芒的重逢之吻。
“桃、桃乐丝……我也想你……”
森芒抱住桃乐丝,感受她粗糙的毛发和炙热的呼吸,桃乐丝的脑袋在他的身上拱来拱去,就像是见到久别重逢的朋友。
怎么能辜负这个朋友?
在人类对她兵刃相向之后,回赠的不是仇恨与利爪。
森芒喃喃道,“对不起……”
獠牙上恐怖的温度与粗糙舌苔骇人的触感,是桃乐丝的温柔与友谊。
森芒从地上坐了起来,翻腾起了自己的书包,他还记得今早他往里面塞了几个没吃完的馒头,在拉开拉链的瞬间,桃乐丝的鼻子迅速吸了吸。
毛茸茸的脑袋就朝他的背包凑来。
森芒从背包里拿出馒头,经过翻腾和被扑,原本白白胖胖圆圆的馒头被压得扁扁的,相貌半点不如当年森芒送给桃乐丝的那个馒头。
但桃乐丝依旧接受了他的礼物,就像接受那个当年的馒头一样。
她嗅了嗅,咬过馒头,骇人的獠牙半点没有伤害到森芒。
森芒坐着,手指温柔地摩挲着狼的后颈,引来了对方信任的呜呜声。
桃乐丝还是和以前一样,是一只嗜甜的狼。
周围的狼群似乎被桃乐丝的举动安抚了,眼中面对森芒的敌意消失了,再也没有龇牙咧嘴。它们半点没看受伤流血的范崇以,反而将森芒围成了一个圈。
舒适地蹲坐在他的身旁,傲慢地伸了伸懒腰,然后好奇地打量着这位新成员。
“森、森芒……!喂!”范崇以眼睁睁地看着狼群将森芒围住,好几只狼也凑上前去吃男孩手中的馒头,似乎忽略了他整个人。
范崇以不敢大声说话,刺激狼群,只能压低声音,“你快从那边出来,别离狼群那么近!”
“不用担心,我很安全。”
森芒回复道,心思完全没在范崇以身上,完全沉浸在给桃乐丝顺毛里,他的手摸过桃乐丝柔顺的皮毛,桃乐丝半趴着,抖了抖直立的耳朵。
他知道森芒胆大又特立独行,却不知道他能与众不同到这个程度!
与狼共舞算安全吗?站在暴风雨的悬崖边上算安全吗?他的小命可完全掌控在这些狼身上,谁敢信任这些喜怒无常的野兽?!
狼群好不容易被安抚下来,范崇以可不愿意再重现狼与人对峙的场景。
他蹲坐在原地,默默希望这些狼群将自己视为隐形。
一只小狼挤不进包围森芒的狼圈,它跳呀跳,怎么也抢不到美味的馒头。
随后它尝试看着范崇以,站在离他好几米外的地方用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范崇以不敢说话,只能假装看不见这只小狼。
他紧张得喉咙发紧,不小心咳了一下。
这只小狼吓得往后缩身,小跳了一步。它半抬着的尾巴紧紧夹住,一个急转身就跳回了妈妈身边。
岩石上的影子让狼山像鱼目般发灰,纠缠的藤蔓在其中划出了分界线,阴沉的天空在此刻显得又干又硬,云朵在其中像是萦绕的鬼魂。
观景台上的人群在议论纷纷,围观狼山的游客也越聚越多。
“那个男孩子好像会和狼群交流一样!狼群完全没有伤害他的意思!”
“能和动物交流,安抚动物,是什么牛逼的能力!”
“我天,狼群竟然把他围住了,是把他当成团体的一份子了吗?这也太神奇了!”
“我要拍到网上去,他是天生德鲁伊吧?!”
“血脉觉醒了属于是。”
无数手机镜头对准了狼山里两个人类的身影。
但大多数镜头瞄准的是被狼群围住的森芒,镜头里的他没有微笑,反而平静得有些难过。
男孩浑身都沾满灰,脑袋上沾着杂草碎,他无心理会,反而心无旁骛地为趴在他身边的狼梳毛,一只小狼费尽全力挤到他身边,试图趴到他的大腿上。
它的努力没成功,但这只不安分又胆大包天的小狼没有气馁,它故意跳到桃乐丝身上,企图挤掉桃乐丝的位置,惹得桃乐丝呼噜呼噜地呵斥。
小狼立刻假装倒下,蜷缩成一团,嘴里呜咽地哼着。
森芒依旧独宠桃乐丝,揉了揉撒娇捣乱的小狼便继续为桃乐丝梳毛。
那是一副宁静又亲密的画面,让人不忍心打扰。
忽然观景台上传来喊声,“工作人员来了!”
穿着动物园工作马甲的人急匆匆赶来了,他们紧皱眉头瞥了一眼损坏的栏杆,领头的队长立即大声疏散人群,“这里危险!请大家不要在这里聚集!”
他在接到通知时就已经立即准备装备,通知队员。
“维修和疏散群众交给你来处理。”他果断扭头对其中一名队员下达了指令,“剩下的人穿上防护服,跟我去救人。”
“小彭,麻醉带了吗?”他继续问道。
“带了。”队员点头。
“很好。”队长说,“尽量以不伤害动物的前提下救人,若遇上迫不得已的情况,一切以两位学生的生命安全为重,懂了吗!”
“懂了!”队员异口同声地说。
云阴沉沉地压下来,天气闷热,时不时吹来的风并没有缓解在场人焦躁的心,水泥砖头建成的狼山被冰冷的钢铁锁着。
队长拿出钥匙,解开了门锁,推开了狼山的门。
一声喇叭声吹响了,那是通常是饲养员入舍喂养打扫卫生的声音,大部分狼安静地停在原地盯着,剩下一两只原地绕了个圈犹豫了下选择听从本能,直奔着饲养槽去了。
所有游客都屏住了呼吸。
铁门嘎吱响了两声,工作人员全副武装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范崇以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在漫长的煎熬中他觉得自己终于等来了他人生中的曙光。
狼群因为这些陌生人的进入又更加警惕紧张起来。
尤其是桃乐丝,她从原本放松趴下的坐姿变成了蹲坐的姿势。她的双眼警惕地看向这些装备齐全的陌生人类,她已经进入了预备战斗的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