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花(8)
“他说操我好爽,因为我真的很紧。”他温和地对虞若盈提了个建议,“要不下次你也跟他试试后面?”
第14章
纪春山被挂掉电话后又给林一打了几次,但一直无人接听。他怕把林一的手机打没电,最后只好作罢,给他发了一条微信,嘱咐他吃完饭回个电话。
他们在附近的饭店里草草对付了一顿晚饭。三人各怀心事,只觉得入口的食物味同嚼蜡,没吃多久便散伙回了酒店。
纪春山刚认识林一的时候,林一只是简单跟他讲过一点自己和白砚初的过往。
他虽然对白砚初有些反感,但还算不上厌恶。
纪春山第一次真正对白砚初这个人产生恨意是在五年前。
受EVA的影响,纪春山对钢琴一直很感兴趣,读大学后他在林一推荐的琴房里学习过一段时间。
他进步得很快,后来林一便时常带着他参加一些业余水平的表演。
他们在一次业余组比赛中与白砚初偶遇——白砚初是那次比赛中的一位评委。
有林一的大提琴托着,两人的表演在业余组中算得上赏心悦目。
他当时没能明白评委席上的一人为什么始终板着一张脸,直到退场后那人追了出来。
他一把拽住林一的胳膊,用的是质问的语气:“你一直不冷不热的,就是因为这小子?”
林一没有解释。
他揪了一把琴盒背带,看着白砚初没反驳,算是默认了。
白砚初突然低下头笑了一会儿,再抬头的时候,嘲弄似的问:“林一,是不是只要是个弹钢琴的,不管是谁你都可以?”
纪春山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们两个的那一架打得有些失控,双方脸上身上全都挂了彩,最后林一拦腰抱着纪春山把二人拉开。
纪春山觉得,白砚初就是林一爬不出来的那口深井。
井底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片漆黑。
*
“在想什么?”沈槐序见纪春山站在窗边发呆,走到他旁边,跟着他一起往楼下看了看,没看出什么名堂。
纪春山整理好情绪,伸手把窗帘拉上。
“在想……”他回身抱住沈槐序,把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说,“我很幸运。”
沈槐序笑了笑,偏头吻了一下他的侧脸。
“我从小到大没遇到过坏人。我在最自卑的时候遇到了你,睡眠出问题的时候,我爸妈第一时间就带我去看了医生。”他把脸埋进沈槐序的颈窝,认真地说,“我真的很幸运。”
“行了,别在这儿伤春悲秋了。”沈槐序拍拍他的背,“快把你这身难看的西服脱了。”
纪春山:“……”
这人果然是挑了最难看的一身给他。
他松开手,边脱外套边问:“段喆到底为什么转行?你怎么还神秘兮兮的。”
“你自己问他去吧。”沈槐序冷哼一声,“你俩的悄悄话不是挺多的吗?”
纪春山脱衣服的动作一顿,扭头看他:“老婆,你不会连段喆的醋都吃吧?”
沈槐序白了他一眼,抬脚往浴室走:“你以为我看不出来这音乐会是你想来的?”
纪春山瞠目结舌。
这人真是该敏锐的时候迟钝,该迟钝的时候敏锐得厉害。
沈槐序走进浴室,双手撑着洗脸池的台面呆了几秒,然后打开水龙头,捧起水洗了一把脸。
段喆的口风一向很紧,很少和沈槐序聊自己的事。但有段时间他跟打了鸡血一样,话比平时多了至少三倍,天天晚上都要给沈槐序打一个电话。
他俩当时的通话频率堪比热恋中的情侣,沈槐序最后实在不堪其扰,狠狠吐槽:“大哥,你亢奋的话自己下楼跑几圈,我要睡觉。”
段喆其实早就忍不住了,索性丢出一句大实话。
“我遇到了一个女孩。”
沈槐序笑出声:“巧了,我天天都能遇到女孩。”
段喆一本正经,一字一顿道:“我遇到了一个和明日香一模一样的女孩。”
沈槐序还当是什么大事,打了个哈欠:“那你追呗。”
“追不了。”段喆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语气很遗憾,“她是我的患者。”
沈槐序愣了愣:“啊?医生不能和患者谈恋爱啊?”
段喆沉默几秒,十分无语:“你这人到底有没有常识。”
沈槐序另辟蹊径:“那你让她换个主治大夫。”
段喆竟然真的思索了一番可能性,最后说:“算了。”
沈槐序问:“为什么算了?”
“比起和她交往……”
段喆仰头看向天花板,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郑重其事地说:“我更想治好她。”
第15章
段喆至今都不知道程清露为什么会选择轻生。
她前两次复查时量表显示一切正常,如果这样的状态再持续一段时间,段喆大概会给出痊愈的诊断。
沈槐序后来陪他喝了一顿酒。
喝酒的那晚段喆没说别的,只是趴在桌子上,翻来覆去地念叨同一句:“序神,我再也没办法治病救人了。”
段喆很难说清自己转攻心理学是为了救人还是救己,也可能二者皆有。
腊月初二的风有些刺骨,西天挂起一轮弯弯的峨眉月,他在酒店楼下的一个僻静角落里抽完最后一支烟,把烟头用力捻灭在垃圾桶上,转身走向酒店正门。
*
林一在很远处就看到了酒店门口的熟悉人影,毫不犹豫地原地转身往回走。
还没走出几步,身后那人已经追了过来。
急促的脚步声让林一额头一阵抽痛。
他今天身心俱疲,实在没有精力应付白砚初,此刻只想回房间吃个药睡觉。
“林一!”见他不停脚,白砚初直接高声喊了他的名字。
林一脚步一顿,有些烦躁地往与酒店建筑相反的方向走了几十米,将琴盒靠在一棵树干上立稳,回头看了眼紧跟在身后的人,没好气地问:“干嘛?”
白砚初说:“我想和你好好谈谈。”
林一摸了摸兜,才想起今天这身燕尾服压根没地方装烟,更烦躁了。
“谈吧,赶紧。”
白砚初言简意赅道:“是我错了。”
老生常谈。林一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
“我太晚认清自己的内心,是我错了。”
“你的内心?”林一听到个笑话,“白砚初,你爱的人只有你自己,你的心也只容得下你自己,别自己骗自己。”
“我可以改。”白砚初的视线紧逼他的双眼,“我正在改。”
“说完了吧?”林一低下头去拿琴,与他礼貌道别,“拜拜。”
“我离婚了。”白砚初突然说。
林一敛起笑容,手指缓缓松开琴盒背带,再抬头的时候,眼中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绝望。
新月之夜实在是太黯淡了。
月色像一片朦胧的雾。
白砚初上前两步,把他抱在了怀里。
林一没有回应这个拥抱,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檀香。
白砚初的第一瓶香水是他亲自送的,也是这个味道。
林一觉得,自己和白砚初的关系就像一曲探戈。
身体紧密相贴,舞步热烈狂放,舞者的眼神却始终不能相互对视。
现在终于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候。
“白砚初。”林一的声音格外平静,“小时候,他们说我是神经病和同性恋的儿子,是你站出来护住了我。你还记不记得你当时是怎么跟我说的。”
白砚初怔了几秒,没能立刻回答出来。
“你肯定忘了。”林一垂眸笑笑,“你说,你会一直这么护着我。”
白砚初喉结滚了滚,闷声说:“我护着你。”
林一又问:“那你还记不记得,我妈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