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成名(67)
“永和市场,鱼摊N17。”
“好,”顾商的声音听不出起伏,“先挂了。”
江堰感觉自己的耳朵被顾商的头发蹭过,应该是顾商在低头找另一个号码。
拨出去了。
紧接着,他听到顾商说:“去永和市场抓个人。”
那边说了什么。
“嗯,”顾商道,“直到他愿意说为止。”
江堰朦朦胧胧听到电话那头的人兴奋起来,高喊了一句“兄弟们来活了!”
电话又挂了。
江堰感受到后脖子上的手离开了,指尖划了下他的领口,垂下来在顾商大腿旁放好。
他的心脏也随之从高处降落,最后“啪嗒”摔在地上,烂成一滩烂泥。
顾商好像张了张嘴,要说什么。
江堰不想听,想关上听觉,他第一次感到不解,明明视觉嗅觉都可以主动关闭,为什么耳朵这个器官不行。
“滚出去。”
果然……江堰猜到了,他已经没有表情了。
“先进来吧。”顾商说。
江堰的眼睫颤了下,觉得自己是太想了,所以幻听了。
顾商拉住了他的手臂,将他扯进来。
门关上了。
江堰的身体是站定在门关了,可灵魂好像还留在外边,三四秒过去,魂魄才“嗖”地一声穿过了门归位。
黑猫跳到鞋柜上,探头探脑地看他。
江堰很缓慢很缓慢地意识到,他进来了。
“别哭了。”顾商从客厅折返,一边说一边将两张纸巾拍到江堰脸上。
江堰木然地摁住,原来眼泪还在流。
顾商是知道了,江堰的泪腺同其他器官是两种东西,互不打扰,也互相感受不到。
一般人哭必定会衍生一连串连锁反应,常见的眼尾红,鼻塞,流鼻涕。
可江堰都没有,泪腺像是脱离了身体,哭得孤立。
顾商站累了,在沙发上坐下来,他拍了拍自己身边,“过来。”
江堰愣住了,他怀疑自己又幻听了,所以没动。
顾商难得耐心了一下,重复了一遍,“江堰,过来。”
江堰这下听清了,他走过去,还不忘脱鞋。
眼见江堰这不清醒的模样,顾商道:“你冷静了我们再谈。”
江堰没等这个“再”,他说:“你不信我。”
开头被挑起,顾商只能如实道:“是,之前我并没有相信,因为太多巧合了。”
江堰表面很平静,内心不知如何做想,“什么巧合?”
顾商:“慕色太配合,你当时一问,他就解释了。”
江堰其实很委屈,他惨淡地扯了扯嘴角,“我说了,你会信吗?”
手机铃声再次不看时机地响起。
顾商看了下来电显示,同江堰说了声“等下”就接通了。
那边:“顾副总,这小子全招了,五分钟都用不到。”
同时,黄秘书跪在地上哭哭啼啼讲述事实的视频发到了顾商的邮箱。
“嗯,”顾商说,“换人。”
“顾副总呜!”电话那头窸窸窣窣了,声音变了,“我是黄优!啊啊别打我……对不起!当年我也是鬼迷心窍,看见钱多就傻了……”
顾商一侧头,看见江堰又将头垂了下去,坐得端端正正的,像在等待审判。
江堰太不安了,心一直高高提着,摇摇欲坠,就等着顾商什么时候将它打下来。
顾商收回了视线,啧了一声。
他没说话,只动手,绕过江堰的肩膀,手心摁在江堰的左耳上,微微施力,直至江堰的脸埋进他的颈窝里。
他让江堰靠着他。
江堰的睫毛碰到了顾商的肩膀,他下意识闭眼,下一秒,眼皮彻底挨上了温热的皮肤。
顾商的皮肤表面是香的,他几乎将整个鼻尖抵进去。
但他不懂,顾商这是什么意思。
黄优在那头断断续续地哭:“慕总给了我一个代码,说到时候跟着资料一起发给……发到您电脑上,我发了,那天我把电脑带回家了,晚上慕总那边的技术人员一点点教我,说点击第几行第几个‘权’字,在上边弄什么链接,我、我已经忘了……”
和秦则雪说得八九不离十。
江堰也全部听见了。
直至这刻,顾商终于下了定论,他同江堰都是受害者。
慕色一个人把他们俩玩得团团转。
顾商冷笑:“慕色给了你多少钱?”
“两、两百万……”
顾商平静地问:“你现在一个月能赚多少?”
黄优满身鱼腥味,他呐呐道:“八千……”
顾商笑了:“我的秘书,现在一个月工资四十万,年终奖三百万。”
他不欲再同黄优废话,同那头的人道:“接下来你们看着办。”
解决完一件事,肩膀上还有另一件———
江堰一动不动,呼吸平缓,好像入定了。
顾商肩膀有点酸了,他动了动,“起来。”
江堰抬起头来,眼下有两道红痕,那是顾商的衣领压出来的。
他见顾商没说话,便自顾自地说了:“你还没回答我。”
话题被重新提起,顾商回想了下,道:“我会尝试相信。”
江堰听懂了,顾商是说一时之间难以快速转变,但他会努力。
江堰低声说:“所以,这次是真的解开误会了吗?”
顾商回答:“嗯。”
江堰没有说话,只看着顾商,似乎是要从顾商的脸上辨别这个“嗯”的真假。
“但我有疑惑,”顾商道,“打电话给慕色之前,你知道杜仙的高定礼服要在Chansan和Muss之间挑选吗?”
江堰说:“不知道,我只单有Muss的股份,并不管事。”
那么重点来了,顾商说:“你为什么会有Muss的股份。”
几年前的事情了。
“当时Muss为了解决经营资金周转的问题,有向集团以外的投资人筹集资金,我把赚的钱都投了进去。”
顾商对这件事有印象,但当时他正在国外出差,没立刻回来,“你有这么多钱?”
那时A已经大爆,江堰道:“……我一直没有在花钱。”
顾商手撑着脸,“你和慕色的关系。”
其实他已经知道,江堰这七年来没有一个人,没被别人包养,也没去找人。
“我和慕色?”江堰仿佛在疑惑顾商为什么这么问,“没什么关系。”
“那大晚上的他给你打电话做什么?”
江堰:“他喝醉了……让我过去陪他喝酒。”
顾商在心里冷笑一声,所以慕色那该死的还是有那种心思……让他想想,该怎么处理慕色呢?
把他关在精神病院七年?让他也尝尝跟人分别的滋味。江堰打断了左腿,他打断个右腿?还是送进监狱,以盗窃商业机密为由。
打断他内心一百零八种残虐想法的是江堰。
江堰看起来比他还急切,不希望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历史遗留问题,“还有吗?你问,我都会说。”
顾商的确还有最重要一个问题没问,“为什么你七年之后再回来找我。”
分都分了,离开都离开了,也有了很好的未来,为什么?
仅仅为了报复吗?
江堰闻言,明显地愣了,他指尖抽动了下,他在想———
顾商没有催促,而是静静地看着他。
一时之间,房间里的空气仿佛被抽走,拉得无限长。
哒。哒。哒。
不知过了多久,伴随着黑猫从猫爬架上跳下来“咚”的一声,他终于决定了。
他说:“因为我想变强,我想平等地和你重新开始。”
江堰抬眸,盯着顾商,眼里没有冲动,有的只有坚定与不破不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