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劣妄想(16)
李时站在原地没有动,开口嗓音干涩:“发哥,找我有什么事?”
发哥像是对李时的反应很满意,他又喝了口酒,半靠在沙发上,提高了声音:“也没什么事情,就是闲的没事过来看看你。”
李时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并不回话。
“哦对,要说有事的话,还真有一件。”发哥端着酒杯,像是在认真研究那琥珀色的液体,嘴上不经意的说:“前两天,我听强子他们说,你爸又去场子里玩了两把。”
李时的手倏地握紧!
发哥像是注意到了李时的紧张,他将酒杯随意的放到台面上,脸上笑的和善:“别怕,那边的兄弟都知道那是你爸,没敢多借钱给他。”
发哥的话并没有让李时轻松多少,但他依旧开口道:“多谢发哥。”
发哥站起身,走到李时旁伸手揽住他的肩膀:“李时,你知道我是很看好你的,这两年你在这里干的不错,敢打敢拼,你放心,只要你能一心跟着我干,你爸之前欠下的那点钱不都是一句话的事情吗?”
“发哥说的是。”
“以后好好干,别光想着就干个楼层主管,那能有什么出息,眼光放长远一点,跟着发哥走,发哥带你赚大钱。”
李时机械的回答:“谢谢发哥。”
发哥这才满意的拍了拍李时的肩膀。
李时走出包间,他没有回自己工作的楼层,而是去到了顶楼的天台。
这会已经是凌晨一点了,这个时间点的小城,除了马路上的路灯和各别广告牌还在亮着灯,其余的地方都藏在了浓墨一般的夜色里
李时站在栏杆前,点了一根烟,在腾起来的白色烟雾里,盯着某一处放空。
李建军有一句话说的对,父债子偿,天经地义,不管他想怎么撇清关系,在外人看来,他和李建军始终是一体的。
从父亲身上讨不回来的钱,总要从儿子身上拿回来,这是他逃不开的。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发哥的时候,是他和李建军被追债的人打的一身狼狈,丢在了今天的那个包厢里。
那会他几岁? 好像不到十六。
他冷眼看着自己的父亲被追债的人打的鬼哭狼嚎,甚至在父亲头被人踩住的时候忍不住冷笑出声。
而他这样的举动引起了发哥的注意,对方好像很新奇他的反应,哈哈大笑了一阵便问他愿不愿意来这里做事。
他是怎么回答来着:“我可以来着这里做事,但是我不会替他还债。”
他永远记得当时发哥陡然冷下来的眼神,对方接过一旁人递过来的刀,当着他的面,从容的切掉了李建军小拇指。
之后在李建军凄惨的哀嚎中,发哥用那把沾着血的刀从他的脸上,轻轻滑到脖颈,像是长辈劝哄不听话的孩子般对他说。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这可不是你说不还就不还的。”
那一幕,是他深埋心底,挥之不去的噩梦。
之后,他便在开始在发哥的会所做事,一做就是两年。
但也多亏了他在这里,好歹能和赌场那边说上点话,李建军在那边不会借到大额的钱,而他自己这些年也能靠着这份工作,搬出那个李建军的地盘,除此之外,他手头还能余下一点钱....
但今天发哥的意思,李时不敢细想,他觉得但凡他真的点头了,他这辈子都会陷在泥潭里再也挣脱不开。
好在现在发哥只是提前打个招呼,并未真的提出给他换地方,但这一天迟早回来。
李时掐灭了手上的烟蒂,长出了一口气。
十个月,再忍十个月。
等他高考完,钱也攒的差不多了,他就会永远离开这里。
李时从天台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多,往常这个点他已经在出租屋的床上了。
不过这会因着吹了三个小时的冷风,李时丝毫没有睡意,索性去更衣室换了衣服,离开会所,推着自行车在街上慢慢溜达。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街道上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李时随便找了个路边卖早餐的摊子坐下,要了碗馄饨。
等咽下第一口热混沌的时候,李时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他不紧不慢的吃完,刚将碗放下,准备叫老板结账时,抬眼就看到前方一个老人站在马路旁,对方像是在发呆,亦或是在思考自己该去哪里。
不过也就只是多看了一眼,他没管闲事的喜好,于是掏了钱结账,就准备走。
李时才刚走两步,就看到前方一辆摩托车快速经过转弯道过来,而老人偏偏在这个时候不发呆了,直直的开始往前走。
操!李时心里暗骂一声,顾不得太多,几步冲过去将老人拉开,而他自己却因为闪躲不及被摩托车直接剐蹭着摔倒地上。
摩托车的主人显然没有打算负责,不等李时有反应,直接垮上摩托车,重新打着火,一溜烟的跑了。
脚腕处传来剧烈的痛感,李时看着扬长而去的肇事者,心里骂了句娘,又将视线转向刚刚被他推到在地的老人,问了句。
“您没事吧。”
说完李时才发觉不对,只因这会李时才看清了对方的脸——那是他初中数学老师兼教导主任。
当然李时也知道,那是也是郁衍的外公。
接到消息的郁衍赶到医院的时候,除了看到了他的外公,还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那个这段时间总是莫名其妙出现的人,好像叫什么李时,此刻正笑着和他的外公说这些什么,而他一向严肃刻板的外公,竟也能耐心的听着。
郁衍脚步顿了一下,片刻后走了过去,他叫了声外公,又询问外公伤到了哪里。
外公因着早上事情,此刻并不愿意开口解释,一旁的李时回答了郁衍的问题:“郁老师就是腰闪了一下,问题不大,医生说回去修养两天就没事了。”
郁衍这才将视线放到了李时身上:“你怎么在这里?”
他语气说不上好,还带着一丝质问的味道。
一旁外公听见后板起脸:“郁衍,我平时有教过你这么和人说话吗?”
郁衍抿了抿唇,不在开口。
气氛一时有些僵硬,李时笑笑打圆场:“郁老师,他和开玩笑呢,其实我们关系挺不错的,您别这么严肃嘛。”
说着李时朝郁衍挑挑眉:“你说对吧,郁衍。”
李时故意将最后两个字咬的意味深长,郁衍显然并不想理会李时恶趣味,他主动开口岔开了话题:“我去找医生,看需要拿些什么药。”
“你不用去了,我这边没事。”外公叫住郁衍:“你先陪李时去处理下他脚上的伤。”
郁衍顺着外公的话看向李时的放在一旁的脚,只见李时裸露在外的脚裸已经红肿了一大圈,上面还有一些细碎的伤口,有些伤口还在渗血,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李时坦然的给郁衍看,见对方收回了视线,他便将胳膊抬起,毫不客气的说:“先扶我起来下,医生说要去拍个片子。”
郁衍眉毛拧起,站在原地不动,任李时的胳膊晾在原空中。
李时叹了口气表示:“我现在一个人站不起来,没有占你便宜的意思。”
郁衍没有理会李时口中糟糕的话,他丢下一句“等着”,转身往护士站走去。
李时并不觉尴尬的收起胳膊,他转头对一旁的外公说:“老师,郁衍从小到大就一直这个性子吗?”
“是啊,从小就不爱说话。”
郁衍从护士站借来了轮椅,尽管如此,他依旧需要将李时扶到椅子上,好在李时没在说多余的话做多余的事情,只抓着郁衍的胳膊借了下力,便单腿蹦着坐到了椅子上。
接下来就是一系列流程,拍片子,等结果,找医生。
郁衍推着轮椅走的飞快。
医生看完片子表示李时这是骨裂,之后又去打了石膏,搞完一切的时候,时间已经快要到中午了。
李时坐在轮椅上,翘着打着厚厚石膏的脚,问身后的郁衍:“郁大学霸,现在去哪里?”
郁衍还未开口,一旁的外公已经替李时做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