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烂之王(95)

　　“还有，”他顿了顿，忽然向裴镜予发问，“你一直问我，不如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为什么选择我？”
　　裴镜予有些被问住。
　　他在诚实和谎言之间稍稍抉择了片刻。
　　裴镜予诚实道：“因为我挺喜欢你的，而你对我很好，很喜欢我。我感觉你爱我。”
　　于是他在灯下看到衡夙有些漂亮的脸渐渐浮起笑容。
　　“是啊，因为我爱你，所以你是我的唯一项。”
　　“真的没有别的理由，任何理由都不是理由，”衡夙道，“因为所有你认为的可能爱上你的理由，那只建立在我不爱你的时候。”
　　衡夙伸手握住他的手指，睫羽遮住眼底的种种思绪，只让裴镜予看到一点点困倦之下的温柔。
　　“你能理解吗，哥哥，在我不爱你的时候，任何理由都是爱你的理由，而我爱你时，爱你也就没有了理由。因为我无需去看你的任何特别之处，我爱你，就是我的心给我的最好答案。”
　　裴镜予被这段话轻轻敲中了心弦。
　　他心底似乎有无形的弦为之颤动，发出的弦音滞涩又悦耳，好像他于千万虚无里无声无息睁开眼睛，从迟迟不曾发声的喉咙里，奏响第一字声音。
　　他再张开口时，意识到那不是自己的错觉。
　　因为这瞬间，他喉间滞涩，仿佛他从未开口说话过，连唇舌都麻木。
　　“……嗯。”
　　他只答得出这样一个字音。

第87章
　　37-
　　祁之野连喝了三瓶酒，他自觉酒量不错，还抽空给弟夫裴镜予发了条消息邀功：“我把顾奉这孙子给喝趴下了，弟夫，你要不要赶过来揍他一顿。”
　　有此一问，也怪顾奉今天运气不好，晚宴上正巧撞见了祁之野。
　　大家都是豪门，一个顾少，一个祁少，非要说谁高谁低，那是说不上来的。
　　祁之野和顾奉不太熟。
　　他们虽然经常在不同的宴会上遇见，但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
　　祁之野向来不爱这种场合。
　　今天撞见顾奉，在祁少看来，也是顾奉命中该有此一劫。
　　他拉着顾奉连灌两瓶酒，顾奉好几次起身想走，都又被他拽下来坐着。
　　“顾少，你喝啊，不能不给我面子。”祁之野打定主意要给顾奉一点颜色瞧瞧。
　　但顾少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又喝了一瓶，顾奉就趴桌上装喝醉了。
　　而此时此刻。
　　一人面带狂喜发送短信，要招呼弟夫过来给顾奉一顿毒打。
　　一人埋头装晕，丝毫不知道热情的祁少正在出卖自己，要给自己一顿毒打。
　　38-
　　结果裴镜予没去。
　　手机收到短信时，衡夙先一步拿走了裴镜予的手机。
　　他垂眸看了眼发信人，见是祁之野，还是颇给面子的点开短信，看了看里面的消息。
　　然后他轻飘飘回复一句：[你没有夜生活，我有。]
　　祁之野：[？]
　　祁之野立刻反应过来：[衡夙！把手机还给我弟夫！他肯定想揍顾奉一顿，你不可以阻止他！]
　　[？]
　　衡夙回以问号，又道：[你能比我更了解我男朋友？]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坐在酒桌前的祁少一时愣住。
　　再见衡夙又多回复一句：[我男朋友肯定更想和我过夜生活。]
　　……
　　道理他真的都懂。
　　祁之野想。
　　他先是觉得衡夙的嘴脸太过可恨，让他这个单身许久（划掉）半年的人心里萧索。
　　然后又觉得好爽。
　　他的CP有夜生活。
　　39-
　　顾奉丝毫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险些被裴镜予暴揍。
　　顾少只知道最后祁之野也没搭理他，丢下“烂醉如泥”的自己说走就走。
　　不过这正中顾奉的下怀。
　　顾奉可没打算要和祁之野发展什么友谊——他们很明显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待人接物这方面就可见一斑。
　　街上的风轻轻柔柔，吹得顾奉酒意渐散。
　　他望着天空，过了几秒，又向裴康行发了几条消息。
　　——不错。
　　在裴镜予拒绝和他恋爱之后，顾少还没有打算放弃，当然，应该说他是有资本骄傲的人，从不会觉得世界上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东西。
　　尤其是在他知道裴镜予如今已是个粉丝数众多，人气极高的大明星之后，那种想要得到裴镜予的感觉就更加强烈。
　　顾奉心想，以前裴镜予的风评那么差，不管是在网络上，还是在现实里，从来都是被拿来拉踩的那一个，而他当时就不嫌弃裴镜予，他甚至喜欢他，愿意给他带来幸福。
　　更何况现在呢？
　　裴镜予越来越好，这个人也就更配得上自己。
　　顾奉先说动了不太想再去做说客的父亲。
　　在顾奉的宏伟蓝图里，事业是有远大前景的，志向是坚硬巍峨的，裴镜予这个恋爱对象，则是他无聊生活中的调剂品。
　　40-
　　顾奉对裴镜予的感觉即是一种势在必得。
　　在裴镜予最为落魄的时候，他不嫌弃他，愿意接纳他，在顾奉看来，这简直是裴镜予天大的福气。
　　至于裴镜予为什么会拒绝他，又为什么会是那种姿态与态度，根本不在顾奉的思考范围之内。
　　他理所当然认为没有人会拒绝得到他的喜欢。
　　谁会拒绝金钱？
　　谁会选择平凡？
　　顾奉抱着这样的心思又去游说了裴康行。
　　裴康行的态度总是很微妙。
　　谁都看得出来他不喜欢裴镜予这个儿子，甚至可以说是厌恶，在裴康行的心里，他大抵只有一个儿子，那就是裴清漓。
　　可偏偏裴清漓是个上不得台面，又被裴康行捧上台面的私生子。
　　而裴康行再厌恶裴镜予，也还是在之前的十几年，一直在培养这个儿子。
　　——至于如何培养，是否是一个合格的父亲，那也不在旁人的考量之中。
　　就比如顾奉告诉裴康行，他对裴镜予还是很喜欢。
　　之前的所有事情都可以当作没发生过，他希望裴康行能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和裴镜予多多接触、交流。
　　41-
　　他们不约而同遗忘一件事，裴镜予早就脱离了裴康行的掌控。
　　亦或者该说，裴康行在将裴清漓带回来时，就已不屑去掌控裴镜予。
　　他亲手松开了名为父爱的锁链。
　　可当利益降临，裴康行又下意识想用父亲这个身份去锁住裴镜予。
　　而他拉拽锁链，只能感到空虚无物。
　　因为裴镜予早就不在他的掌控里，裴镜予已走出曾痛苦的漩涡。
　　他们都不知道。
　　裴镜予此时此刻光鲜亮丽的缘由，在于他得到了一生最珍贵的宝物。
　　——他们还以为他身处漩涡。
　　以为他被得不到的父爱所左右。
　　他们偏偏不去想。
　　裴镜予是否走得太远，远到就算是风筝也会扯断丝线，远到裴康行再想收回锁链，也只会得到一片虚无。
　　42-
　　裴镜予在第二天的清晨收到了裴康行的短信。
　　这位被他拉黑的裴总，还是长了点儿脑子，知道换一个手机联系。
　　美好的心情从看到这条短信就消失殆尽。
　　衡夙有些意外：“他还记得你的手机号？”
　　裴镜予不在意地冷笑：“他记得？就算他不记得，也会有别人替他记得。”
　　“他找你有事？”衡夙问。
　　裴镜予道：“裴总说很久没有见我了，想和我叙叙旧，说什么他想我，我这个儿子太久没有回去看望他，他觉得难过。”
　　一番话说得好似情真意切，如果裴镜予不回去，就得背上不孝子的骂名。
　　然而裴镜予还是不打算回去。
　　背一个不孝子的骂名罢了，这无关痛痒。因为裴镜予规划的未来里根本没有裴康行的位置。
　　至于所谓的豪门生活，上流社会，那些东西是裴镜予最不喜欢的东西。
　　他前半生几乎在牢笼里，嘴上说不在意裴康行的态度，无所谓裴清漓是个怎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