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凌晨用豆浆机(13)
不过何明天已经提出了新的方案,昨天响哥拿了漂移板的市赛冠军,准备攒个局庆祝庆祝,这倒刚好是个不错的机会,叫小周出来也不会感到突兀。
余宴川言简意赅:批准。
陆续有乘客从出口走出,身旁熙熙攘攘接机的人纷纷挥起胳膊,余宴川挤进人群里,很快就看到余长羽的身影。
为了十几小时的路途能舒服一些,余长羽难得没有穿那身熨帖的西装,运动常服敛了敛那股藏在温和气息下的锋芒,两个人总算有些亲兄弟的相似。
“哥。”余宴川接过他的行李。
余长羽紧紧盯着他,走出几步才说:“是不是熬夜了?气色不好。”
“没有。”余宴川不动声色地打岔,“公司什么情况,麻烦吗?”
他侧过头看过去,余长羽的气色没比他好到哪里去,平日里打理妥帖的头发此时随意散乱着,眼底隐约透着青乌。
“公司不麻烦,就是……”他抿着嘴角想了想,最后叹口气,“没事,你不用操心。”
余宴川打开后备箱,里面还遗留着零星几片干枯的花瓣,他把行李箱丢进去:“我不操心,就是随口问问。”
余长羽没再说话,等到车子起步后才轻声说:“家里有点账对不上,无意中查到的,等我查清楚了再跟你说。”
两侧的窗玻璃升起,余宴川从扶手盒里拿了一枚谭栩批发给他的薄荷糖,扬手递给余长羽,没有追问。
他平时不插手公司里的事,如果这事情只涉及到公司,余长羽不会加这句“再跟你说”。
对不上的账和家里有关。
“分公司刚刚起步,不能没有人镇着。”余长羽撕开糖果包装,“现在是几个董事在管,但是爸不太放心。”
余宴川沉默地看着一个个迎面而来的指示牌。
“我知道了,等秋天吧。”他说。
“这个薄荷糖挺好吃的。”余长羽看了看包装纸上的字,“这是龙鼎酒店里那种吧?”
余宴川没料到他连一颗糖都能记住:“是。”
他忽然有些心虚,就算此时问话的是余兴海他也能面不改色地糊弄过去,但面对余长羽他总是不太敢撒谎。
就像小时候在外面偷吃了零食,要对着路边车镜子擦半天嘴,回家过夜的时候门要关严实,不能让余长羽发现他熬夜看手机……
“爸说你跟谭栩关系挺好的?”余长羽说。
余宴川从后视镜里扫了他一眼。
“一般般。”他说。
这个话题没有再继续,余长羽揉了揉眼睛,开始低头拿手机回邮件。
他把余长羽送回了公司,立刻掉头找了最近的地铁口停车。
何明天已经在群里风风火火地定好时间,明天晚上六点在体彩,说是要不醉不归,庆祝响哥巩固了不可动摇的行内大拿地位。
余宴川饿得饥肠辘辘,他没有精力再回出租屋热包子吃,直接坐地铁回了学校。
在学校里上班好处很多,比如可以名正言顺地随便吃食堂。
这个时间段开设的窗口不多,他买了整整二十九块钱的麻辣烫,刚捧到桌子旁坐下,就收到了林予的微信。
这是他们加上好友以来第一次互通微信。
林予:好巧呀,学长你也在食堂?
余宴川抬起头,看到从门口背着书包走进来的男生。
林予笑着对他打了个招呼,弯着眼眉,看上去心情很好。
“好巧。”余宴川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坐到面前,“怎么这个时间来食堂?”
“刚从校外回来,有点饿了。”林予脚步轻快地坐过来,探头看了看他冒着香气的碗。
余宴川夹起一筷子面:“你们班下午不是有课吗,你也去接人了?”
“那倒没有,我做调研作业,请假了。”林予把书包放下,站起身,“我也去点一份麻辣烫!”
余宴川把头埋到碗里,挤出一句带着回声的“嗯”。
等到林予从桌前走开,他才皱着眉闭了闭眼睛。
他刚刚说“你也去接人了”,林予不仅没有对这句话发问,还十分自然地接下话茬。
八成是知道他刚刚去过机场。
余宴川不由得有些毛骨悚然,他还没在法治社会遇上过这么邪门的事情。
去机场这事情,他没跟谭栩说,没跟何明天说,除了他自己、余长羽、余长羽的助理,也就只有交警能知道。
按照这个套路进行下去,别是明天就该被人头上套着麻袋绑架,向余兴海要钱赎人了。
余宴川摸不清他的目的,此时他身在明处林予在暗处,要想反将一军都不知道从何下手。
他飞快地吃了一口面条,被烫得连连吸气。
不靠谱的谭栩倒是一点不担心他的安危,光知道吃那些不着四六的飞醋。
要是放在以前,谭栩昨天晚上的态度他能复盘好久,从每个眼神每个语气入手分析,他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到底是自知还是不由自主,毕竟世界上没有飞来横醋,有果自然有因。
但在“谭栩可能爱上我了”和“林予会不会绑架我”之间,余宴川还是觉得后者更恐怖一些。
他本以为塔罗牌算出来的这两年的劫数是前面那件事,总不会其实还有更要命的事情。
“余哥,你要不要加一份烤肠?”林予在身后问道。
余宴川呛了一口菜叶,一边咳一边摆摆手。
“那我自己吃啦。”像是在自言自语,声音又远去一些。
人的主观色彩实在是浓厚,一旦想象力顺着某个岔路延伸下去,看待当事人的目光就蒙上一层滤镜,林予清亮的嗓音都如同暗藏阴霾。
余宴川感觉自己在以身饲虎。
林予端着同样大的碗坐到他对面。
“你是走读生吧?”余宴川吹了吹面条,“以前没见过你。”
“嗯。”林予点了点头,笑眯眯地说,“我家离这边不远,大三申请的走读。”
“挺好的。”余宴川说。
更方便在半夜回家路给他从后面兜头一个麻袋了。
余宴川喝掉最后几口汤,站起身来,冷下脸垂眼看着林予。
他倒是想看看这小子打的什么算盘,普通麻袋可套不住他。
第12章 喜剧
这一顿二十九块钱的麻辣烫一直顶到了转天早上,余宴川连早饭都没吃下去。
临近毕业季,花店业务日渐繁忙,小风一个人忙不过来,他每天都会去店里帮着她一起。
除了昨天那通提醒他爬起来吃包子的电话,谭栩连个句号都没有再给他发。
估计这段时间也不会再回海景公寓了。
谭栩这人属实是一身正气,连若即若离都不玩,要么洒脱抽身,要么一头扎进去就再也不出来。
但感情并不是像黑白棋子一样清晰分为两个选项,喜欢与不喜欢看似只有一字之差,可挣扎其中的人要花费许多时间、经历数不清的自我反问,都未必能够得到标准答案。
不过标准答案也并非客观,学会看清自己究竟爱不爱是个很难的课题,在感情世界里挂科的人构成了遗憾和错过的那部分,虽然每个人都不想,但总有人不可避免又不自知地落入其中。
就像谭栩一样。
而另一个极端就是响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是安城万千流连于酒吧夜场里的多情人之一,比何明天更像个风流少爷,平生爱好有二,玩漂移板和说油腻情话。
余宴川感觉自己这几年被谭栩治得安分守己,但响哥仿佛永远找不到一个能收服他的人。
不过他的漂移板确实玩得数一数二,余宴川当年标榜自己是狂野少年,踩着漂移板打遍校内高手,谁料在市赛被响哥打得落花流水。
响哥在那时初露头角,如今也算是鼎鼎大名,市赛冠军的含金量很高,这个庆功宴必须得开。
入夜后的酒吧热闹非凡,余宴川被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吵得头疼,何明天在后面连叫了他三声才被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