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心眼(2)
严栩摆手:“明天给,今晚我可能不回店里了。”
“是这样……”池烨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那我明天拿来还你。”
说着,他从口袋里拿了两百块钱递了出去。
严栩只抽走了一张一百,说道:“因为是生的,给你算十块钱一份。”
他店里不管什么馅儿的饺子,只按分量收费,小份十块钱,中份十二,大份十四。在工地上干活体力消耗大,民工基本都吃大份,他便直接给装了大份。
池烨又把手里的一百块钱推了过去:“不,不用,就按平时的价格算吧。”
这钱严栩没法心安理得地收下,如果池烨不来,他这饺子也没法再拿出来卖,本来十块钱一份都觉着拿得挺亏心,哪好意思再按十四块钱算,于是他把钱又推了回去,但池烨执意要给。
两人这样你推我挡了几个来回,池烨突然蹙眉“嘶”了一声。
严栩这才注意到池烨右手大拇指上缠了一圈纱布,连忙收回手:“抱歉,我没注意你受伤了。”
“没事,是我自己碰到了。”池烨屈起大拇指藏在掌心中,换了一只手把钱递了出去,“这钱收着吧。”
严栩再次推回,说不用。
池烨不好再勉强,提起保鲜盒说道:“那不打扰了,你先忙。”
严栩莞尔一笑,目送着池烨走出店门,然后把门口的立式灯牌给收回来,把电闸、煤气检查了一番,确认都关掉以后才上楼换衣服。
小店的二楼是个很小的一居室,他就住在楼上。
换完衣服下楼,带上陆秋英叮嘱的饺子,严栩出了门,弯腰锁卷闸门时,看到地上掉了一张叠起来的粉色纸张,似乎是一张收据。
他捡起来打开看了一眼,是附近那家社区门诊开的医疗专用收据,项目是包扎和诊察费、卫生材料费,姓名那一栏填写池烨的名字。
眼前闪过包着白色纱布的手指,严栩下意识地来回张望了一下,可池烨早就走远了。他只得先把收据放进了口袋,心里盘算着明天见面还给池烨。
第2章 蛋糕
生怕乘公交耽误了时间,严栩直接打车到小区门口,轻车熟路地找到了“甜滋滋”甜品屋。
“您好,我取一下预定的蛋糕。”他对店员说,“会员账号是138……”
店员输入会员账号,看了一眼收款机显示器确认订单,说道:“马上给您包装,蛋糕总共388块,请问怎么支付?”
严栩怔了怔,不太确定地问:“没有付钱吗?”
店员又看了一眼,肯定地点头:“是的,因为是高级会员,也没有收取定金。”
敛起心中那点疑惑,严栩把卡递出去:“刷卡吧。”
等待店员给蛋糕包装的间隙,严栩在店里逛了一圈。他对这家店很熟悉,住在家里那几年,几乎每天都从这家店经过,透过透亮的玻璃橱窗,能看到一整排金黄油亮的面包、甜品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他其实不爱吃甜食,但莫名很喜欢看这家店琳琅满目的甜品,或许是出于一种得不到的艳羡心理。说起来这家店开了至少有十年,今天还是他第一次走进这家店。
“您好,蛋糕好了。”
店员的话音唤回了严栩的思绪,他收回目光,快速走到收银台,在看到蛋糕盒的那一刹那,眼里兴奋的光芒缓缓暗淡下去。
半年前因为一些琐事他跟他妈吵了起来,本就不太和谐的母子关系更是降至冰点,这半年来未曾联系过。所以,今天突然接到他妈打来的电话,他是错愕的,但随之而来的是惊喜。
今天是他的生日,他妈叫他回家吃饭,又定了蛋糕,虽然没有在电话里明说,但他知道这是他妈想利用给他过生日的机会,给各自一个台阶下。
他妈一向是个争强好胜的人,轻易不肯低头,今天肯主动打电话已经是破天荒,他心里是欢喜的。
二十八年了,这是有记忆以来他妈第一次给他庆祝生日,严栩很想第一时间看看陆秋英会给他选择一个什么图案的蛋糕,奈何这家店的包装盒不是用的亚克力透明盒子,他又不可能再让店员解开精致的蝴蝶结丝带让自己过过眼瘾,只好瞄一眼包装盒上的图案幻想一番。
“谢谢。”严栩拿起了蛋糕就要走。
店员叫住严栩:“蜡烛和生日帽要吗,不另外收费。”
严栩看了一眼手里的蛋糕,迟疑了一下:“预定的人没说要吗?”
店员摇头:“订单上没注明,可能是我们忘记问了。”顿了一下又说,“一般顾客都是要的,反正也不额外收费。”
严栩想了想:“谢谢,帮我拿一份吧。”
于是店员又拿了一个装着蜡烛和生日帽的牛皮纸袋递给他。
进了小区,到达单元楼下,严栩突然有点紧张。他已经半年没来过了,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以各种表情面对他妈。在楼下吹了会儿寒冬腊月的冷风,他深吸一口气,打开单元门上了楼。
已经建了三十年余年的老小区,没有电梯,他一口气上到六楼,敲开了601的门。
“咿呀”一声,门从里面打开。
“哟,严栩来了。”开门的是继父方建国,还不满六十岁,但因为这几年身体不好,人看起来苍白消瘦,比同龄人老上许多。
“叔叔,您好。”严栩把手里的一只礼品袋递了过去,“这是给您买的奶粉。”
“有心了有心了。”方建国嘴里应着,手却没有去接,“先进屋。”
严栩递出去的手僵了僵,把奶粉放在了玄关的柜子上,想了想又把那只装了蜡烛的牛皮纸袋也放了上去。
方建国年轻时伤了腿没好好治落下了病根,一到冬天就疼痛难耐,他跛着脚走进客厅,对着厨房扬声叫道:“秋英,严栩来了。”
陆秋英擦着湿漉漉的手赶忙走了出来,看到严栩的第一句话是:“蛋糕拿了吗?”
严栩站在玄关,提起手中的蛋糕盒,扬起一个在楼下练习了多次的笑容:“拿了,还挺沉,定了多大尺寸的?”
陆秋英从严栩手中接过蛋糕盒,笑眯眯地道:“8寸的。”她的视线自始至终都停留在蛋糕盒上边,不曾看过严栩一眼。
“妈……”严栩想问陆秋英室内拖鞋在哪儿,但见陆秋英已经转身走了,只好自己打开鞋柜找。
他妈一向爱干净,鞋子按季节、款式整理得一清二楚,最上层放的是家居鞋,中间有一双深灰色软底棉拖鞋,但严栩知道那并不是给他准备的,那是他哥严栢的拖鞋。
陆秋英和方建国在客厅因为啤酒烧鸭该放多少啤酒而争论起来,严栩踌躇一番,索性瞪掉了运动鞋,只穿着袜子进了门。
南方没有暖气,几十年的老房子也没有装地暖,只有角落的取暖器吹着微不足道的暖风。严栩两脚相叠搓了几下才适应冰凉的木地板,走进客厅。
陆秋英已经去了厨房,方建国倚在取暖器旁边的沙发上看电视,脸颊被暖风吹得油光赤红。
严栩走到沙发旁,低声叫了句“叔叔”。
方建国从电视机上收回目光,慈祥地笑笑:“坐吧,你妈还有得忙呢。”
“不了,”严栩笑着摇了摇头,“我去厨房看看能不能帮得上忙。”
他们家是重组家庭,在他十三岁那年他妈和方建国结的婚,迄今为止十五年。两人都是大龄二婚,性格很合拍,结婚以来感情一直很好,从未红过脸吵过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