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心眼(12)
池烨摘了尼龙手套:“抱歉,有点事耽搁了一会儿。”
严栩连忙摇头解释:“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门不修也没关系,我只是担心你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心头蓦地一暖,连带着耳朵也有些发热,池烨低头看工具箱,拘谨地回答:“不,没出什么事,我现在给你修门,可以拿条凳子吗?”
听池烨这么说,严栩放下心来,他拖了一张餐椅:“用这个可以吗?”
“可以。”池烨单手提了椅子往门口走去,刚走了两步突然停了下来。
严栩跟在后边也顿住了脚步,看到站在门口去而复返的方锦铖时,诧异道:“铖哥?”
第11章 修门(2)
方锦铖莞尔:“看你这里好像需要帮忙,就回来看一下。”
严栩解释:“卷闸门坏了,池烨来帮我修理一下。”
方锦铖点头,看向池烨,“需要帮忙吗?”
池烨点头致意,他还不清楚卷闸门到底是哪里坏了,于是回答:“可能需要帮忙。”
方锦铖回答:“行,我给你打下手。”
池烨点点头,提着椅子走到了门口。
方锦铖解下才刚暖热的围巾,挂到了严栩的脖颈上。
严栩未曾料到方锦铖会有这样的举动,条件反射性地退了半步,但没能躲开。
方锦铖跟着向前一步,把带着体温的围巾慢慢地绕在了严栩的脖子上,笑着问:“怎么了?吓着你了?”
严栩张口结舌:“没,没有。”他僵硬地杵着,感觉一股炙热直窜胸口,烧着他的心脏,也烧红了他的脸。
方锦铖不是没给他戴过围巾,不是没牵过他的手,但他能敏锐地感觉到最近两次见面,对方那些亲密的举止有别于以前对“弟弟”的照拂,带着一点含糊不明的占有欲。
“没有吓到你就好,”方锦铖给严栩戴好围巾,又帮他把卷到手肘的衣袖也拉了下来,“我给池烨帮忙,你就别出来吹风了。”
严栩的脑子是木的,手脚僵硬地任由方锦铖温热的手掌握着自己的手腕,给自己扯衣袖,半晌他才轻轻地点了下头。
池烨已经脱了鞋子站上凳子检查卷闸门,但他的注意力一直没法集中,频频将视线落在屋内的两人身上。他距离二人不远,而且严栩和方锦铖也没有刻意地压低声音,所以二人的说的话和亲密的举动都能尽收眼底。
看了一会儿,他意识到这样的行为很不礼貌,于是迅速收回视线。
与此同时,方锦铖转身走过来问道:“哪里坏了,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池烨垂眼,目光在方锦铖打了发蜡的头发和看起来昂贵的大衣上扫了一眼,他说:“帮我递一下那瓶润滑油就行,是生锈了,清理一下再滴点油应该就能好。”
方锦铖依言,伸出双手将润滑油递给池烨,一直仰头看着对方熟练地上油,清理滑道里边的斑斑锈迹。
气氛有些凝滞,他主动攀谈道:“我今年三十岁,你看起来比我大一点。”
池烨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他垂眸看了方锦铖一眼,回答:“嗯,我大一点,我三十一。”
方锦铖点头,又问:“听小栩说你在附近的工地上班,主要负责什么呢?说不定咱们是同行。”
池烨手中的瓶子一歪,润滑油倒在了手上,顺着手腕淌进衣袖。幸好身上还穿着今天上工的脏衣服,他不甚在意地扯了扯袖子擦掉润滑油才回答:“我就是普通的钢筋工,不可能跟你是同行。”
“这话说的,”方锦铖失笑,“我也是每天在工地上卖命的苦力罢了。”
池烨自然不会把这话当真,工程师和工人那是云泥之别,他知道方锦铖是谦虚客套,于是礼貌地笑了一下。
上了润滑油,清理了滑道里面的铁锈,池烨试着拉下卷闸门,已经没了之前的滞涩感。他重新把门推到顶,然后下地蹬上了自己的靴子,对方锦铖道:“修好了,应该没问题了。”
方锦铖真诚地道了谢,又问道:“你吃晚饭了吗?要不我们一起去吃个夜宵?”
池烨见门口的餐桌缺了把椅子,于是把椅子放了进去,他从桌子的纸巾盒里抽了两张纸巾,
一边擦拭并不脏的椅子,一边回答:“不用,我得回去了,太晚影响工友休息。”
方锦铖往厨房看了一眼,严栩似乎正在忙,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池烨却已经收起了工具箱。
“这个,”池烨把润滑油瓶子递到方锦铖面前,想了想又拿着瓶子在衣服上蹭了蹭,然后放在了餐桌一角,“这个放店里吧,以后可能用得到。”
“谢谢,多少钱?”方锦铖掏出大衣口袋里的钱包,准备付钱。
池烨拎起工具箱:“不用了,不贵。”他快速往厨房扫了一眼,看到严栩在炉灶前忙碌的身影,于是他点了下头,“那我就先回去了,”
“好,”方锦铖得体地说,“有空一起吃顿饭。”
池烨知道这是对方的客套话,便点头应了声,随后出了店门。
外边隐约传来摩托车发动后的轰鸣声,严栩赶紧擦擦手从厨房跑了出来,池烨却早已骑着摩托车卷起尘土走了。
他不禁皱眉:“怎么走了?”
方锦铖的目光在严栩脸上一扫:“还有事?”
“不是,”严栩干笑一声,“本来想留他吃顿宵夜,谢谢他给我修门。”
刚才他在厨房里煮那份晚上新包的虾仁饺子,谁知饺子还没熟,人却走了。他突然又想起手套忘记还了,顿时更懊恼了。
方锦铖拍拍严栩的肩:“我刚留他了,他说回去太晚影响工友休息,我也说下次请他吃饭。”
这事也只能怪自己刚才没提前跟池烨说,严栩点了下头,随后取来挂在厨房门口的围巾递给方锦铖:“铖哥你也快回去吧,时候不早了。”
“好,”方锦铖应声,却低下头来,“帮我戴一下?”
严栩抿唇挣扎,但见方锦铖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他有些受不了这样的视线,缓慢地将围巾搭上方锦铖的脖颈,帮他好好系上了围巾。
方锦铖的嘴角始终噙着笑意,戴好围巾后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严栩细软的头发,柔声道:“我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嗯,好。”严栩恍恍惚惚地应了一声,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十几年前的一幕。
他妈和方建国结婚后,他和严栢也搬到了方家。在此之前,他只见过方建国和方锦铖一面,再加上他本就寡言内向,一直融入不了这个再组家庭。住了两个月,他和继父、继兄说过的话都没他打喷嚏的次数多,他始终觉得自己是外来客,对继父、继兄有种畏怯感。
有一天晚上,严栢新买的钢笔不见了,在房间里来来回回翻了几遍都没有找到。严栢便坚称是他给偷拿了,理由是他第二天要参加学校的硬笔书法比赛。
当时的他还学不会圆滑地处理自己和严栢之间的矛盾,更受不了被污蔑是小偷,便先动了手,两人顿时扭打在一起。
但他很快就被压制在地,严栢踹了他一脚,让他滚出这个家。人的气性一旦上来了,脑子就像生了锈的卷闸门一样没法思考,他当时怒不可遏,压根没有时间去考虑“我一旦跑出了家,是不会有人去把我找回来的”后果,连外套都没带一件就冲出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