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心眼(14)
“那我是不是打扰你了?”严栩有点不好意思,“你先忙吧。”
“没事,快结束了。”方锦铖轻笑了一声,“打电话给我是有什么事吗?”
一声低笑声贴着耳廓响起,激得耳朵一阵酥麻,严栩将手机拿远了一点,回答道:“没什么事。”他盯着面前的玻璃杯,犹豫挣扎了一下,委婉地问,“你这周是不是很忙?”
电话那头有嘈杂的说话声响起,应该是有人经过,等那声音飘远了,方锦铖才温声回答:“是有点,年底应酬比较多。”
得知方锦铖这周是在忙而不是刻意避着自己,严栩低落的情绪又有点飞扬起来,他用力握了握手机,无声地深吸一口气,说道:“你喝酒了吗?要不要我去帮你开车?”
“啊,好遗憾——”方锦铖带着笑音说,“早知道就不叫代驾了。”
严栩支吾:“那——”
方锦铖打断他:“小栩,下次可以直接给你打电话吗?”
严栩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垂,分不清到底是方锦铖喝了酒还是自己喝了酒,醉了,迷糊了。他呆滞了片刻,回答:“当然可以。”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末了方锦铖叮嘱道:“小栩,最近几天降温,注意保暖,别感冒了。”
“嗯,你也是。”
令严栩没想到的是,方锦铖的话竟一语成谶——他果真受了凉感冒了,方锦铖给他买的药立刻派上了用场。
第一天他还强撑着开了店,第二天便鼻塞咳嗽、头痛欲裂,没体力再硬撑下去,他也怕把感冒传染给客人,于是闭门歇业一天。
吃了感冒药在家里躺了一天,谁知症状没有减轻反而开始头晕眼花。到了第三天的傍晚,严栩发觉自己开始发烧,他这才打算去一趟社区医院。可他四肢酸软,根本没有出门的力气,于是吃了片退烧药倒头继续睡,打算次日一早再去打点滴。
半梦半醒之间,一阵嗡鸣声震得肩膀发麻。
严栩睁开酸涩的眼皮,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枕下的手机在响。他伸手摸到了手机,看也没看就举到了耳边:“喂?”
电话那头静了一秒,熟悉的声音响起:“生病了吗?”
严栩烧得迷糊了,茫然片刻后想起来电话那头是池烨,他捏了捏秀挺的山根,让自己清醒一点,回答道:“就是、有点感冒。”一整句话艰难地说出口,嗓子又干又疼,像被砂纸打磨过。
“你的嗓子很哑,”池烨说,“好像挺严重。”
严栩哑着嗓子回答:“有点发烧,吃过药了。”
电话里安静了两秒,池烨再次开口:“你还没吃晚饭吧,我给你买点吃的送过去,可以吗?”
严栩不合时宜地有点想笑,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池烨这么木讷老实的人,主动关心别人,居然还要问一句“可以吗”。
池烨没等到严栩的回答,又追问:“不可以吗?”
严栩的喉咙哑得已经很难发出声音,他忍着撕裂般的疼痛咽了咽喉结,艰难道:“那就麻烦你了。”
第13章 感冒(2)
池烨嗓音低沉:“我很快就过去。”
挂掉电话,严栩起了床。睡着的时候不觉得,清醒过后才感觉到饥肠辘辘,这一整天他只吃了一顿早餐,喝了一杯水而已。他在睡衣外边套了一件长羽绒服,先去小厅把水烧上,然后又去柜子里拿了一只新的水杯备着。
水烧好,他打开电视机,让声音填满安静的客厅,一边看电视一边等着池烨。
一刻钟后,池烨打来电话,说已经在楼下了。
严栩很诧异,怎么这么快?他挂了电话,赶紧拖着绵软的双腿下楼开门。
“哗啦啦”的声音响起,卷闸门被拉到了三分之二处。
池烨手里提着几个袋子,笔直地站在门口,头发上、肩上还有一点没化掉的雪花。
严栩探头往外边看了一眼:“在下大雪呢?”
“嗯,挺大的。”池烨侧身让出位置让严栩看了一眼,又马上用身体挡住了刀刃似的寒风,“风大,进去吧。”
严栩也感觉到了寒风的刺骨,忙让池烨进门,落下卷闸门。
他走在前面带路,想了想又停了下来哑声问道:“店里一点热气都没,我就住在楼上,上楼可以吗?”
池烨怔了怔,舌头不太利索地道:“可、可以。”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严栩让池烨随意坐,走去角落的小桌子边准备泡茶。
池烨将手中的东西放在茶几上,跟了上去:“你去坐着,我来就行。”
严栩虚弱地笑笑:“好。”
池烨把两杯水放在了茶几上,一边扒着自己带来的东西,一边问:“退烧药是几点吃的?”
严栩想了想,回答:“傍晚,大概四点左右。”
池烨看一眼茶几上那盒已经打开的退烧药,又问:“家里有没有体温计?”
严栩摇头:“没有,不用量,我感觉烧已经退了。”
从小到大他感冒、生病的次数屈指可数,家里从没备过这些东西,药还是方锦铖买的。
池烨没有说话,从袋子里拿出一个还没拆包装的体温计,说:“量一下吧。”不等严栩回答,他又说,“尽量不要开口说话,用点头或者摇头回答我就行。”
严栩惊讶地看着那个体温计,动了动嘴唇,又抿紧了嘴唇,轻轻点了下头。
池烨取出体温计,用力甩了两下,抽了几张纸巾递给严栩:“夹在腋下等五分钟,有汗的话要擦掉。”
严栩接过体温计和纸巾,思量着要不要回房间弄,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在一个大男人面前遮遮掩掩反而更显怪异。他看了池烨一眼,坦然地去解睡衣扣子。
池烨立刻垂眼回避,他用手背隔着探了探自己带来的那份砂锅粥的温度,说:“外面太冷了,粥已经不怎么热了,厨房可以借用吗,我去加热一下。”
低着头等了两秒没等到回答,池烨才想起自己不让严栩说话,便又抬头看去。
严栩的睡衣前襟大开,露出一片白皙平坦的胸膛,手上抓着纸巾,正低垂着头擦拭自己腋下的汗液。他烧得有些迷糊,感觉到池烨的视线,迟钝地回神,点头回答:“可以。”
池烨慌张地低下头,瞳仁不安地转动着,最后还是落在了那份不怎么热的砂锅粥上:“我、我去热粥。”
五分钟后,他端着热气腾腾地一碗热粥上楼,把粥放在茶几上,朝严栩伸出自己粗粝的手掌:“时间够了,我看看。”
严栩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自己又不是小孩子,体温计还是看得懂的,但又觉得自己这样很不爽利,犹豫了一下还是从腋下取出体温计,交给了池烨。
池烨举起温度计看了一眼:“38.6,我买药的时候店员说要是持续不退烧就得去医院了。”他把粥碗推到严栩面前,“先吃点东西,等会再吃一片退烧药。”
严栩坐在了地毯上,蒸腾的热气扑在他脸上,湿润了他的脸庞。也许是生病容易让人低落,让人变得情绪丰富,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去年的事,眼睛也变得湿润。
去年他阑尾炎手术,医生说必须要有家属陪护,他鼓起勇气给他妈打了个电话,希望她能来医院陪他一天,连着打了四五个电话都没人接。他的勇气在一次次的“暂时无人接听”中消磨殆尽。他只得联系一位相熟的菜场老板,劳烦他过来一趟,老板是个热心肠,一直陪护到他出院。而直到他出院,他都没有等到他妈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