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53)
路政国喝多了几杯不假,但也没到意识不清的地步,他感觉得到对方话里的火药味,顿时有些不快起来:“你想跟我表达什么?”
“路昊不在,”站在旁边的虞沁立即伸手去拉他,“不如我们改天再过来......”
路政国像是没听见一样,两眼直勾勾得盯着客厅那边的宋辰铭:“他跟你说什么了,说我不够关心他?说我没尽到责任?”
“我还告诉你,”他甩开了虞沁,声音愈来愈发狠,仿佛要把积压多年的恼意,通通发在这个跟自己儿子同龄的人身上,“我不欠他的,该给的我没少过!就算没给,路昊他也没资格跟我甩脸!!”
宋辰铭不想和对方争对错,有些话他本也说不得,只是看着路政国那暴跳如雷的样子,他突然能理解路昊为什么对这个做父亲的总是无动于衷。
“别说了政国,”虞沁拽不动他,捏紧了皮包的带子瞥了眼那边的宋辰铭,放低些声音道,“他们是那种关系。”
这是她的猜测,因为能让林英芳那样镇定自若的人都紧张的事,必定是踩到了路政国容忍的底线,对方会主动打来电话,让他别去打扰路昊的生活,实在是反常。
虞沁心里有种感觉,这种感觉在她见了路昊那个关系很好的室友后,变得更加的强烈。
身旁的男人用力攒紧了眉头好像没听明白,她又低垂着眸子补充了一句:“......就是老赵和沈毅那种。”
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宋辰铭的预料,他很清楚不管虞沁说的是不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他都应该马上反驳,但是他做不到。
路政国的表情一瞬间凝固,喉咙像是被掐紧了般,粗重的呼吸声都变细,僵在原地快半分钟,才猛得抬手朝虞沁脸上抡去。
他打得很重,虞沁右边的耳环直接飞了出去,她踩着高跟整个人失去重心,踉跄着跌坐在地上。
路政国双眼猩红想抡第二下的时候,宋辰铭反应过来挡在了他面前,脸色难看地推他的肩膀示意他往后:“你干什么?!”
路政国说不出话来,只是绷紧了整张脸,恶心感混着愤怒冲到了头顶,他抓起茶几上的啤酒,转身砸向了阳台。
啤酒准确地砸在那个没拼完的乐高积木上,变形金刚闷声倒下,肩膀撞在瓷砖上哗啦啦散了一地。
有那么几秒钟,宋辰铭真觉得路昊的积木被砸坏,比路政国知道他们俩的这事要糟糕上了无数倍。
路政国是面无表情冲出屋子的,虞沁一言不发地扶着沙发站起身,捡起皮包跟了上去。
门被她随手带上,宋辰铭站在那儿发了会儿怔,才走到阳台上蹲下,望着那个没了半边肩的变形金刚叹了口气。
要怎么跟路昊说路政国来过的事,怎么解释他的宝贝玩意成了这副模样,直说只怕是会闹得更不安生。
宋辰铭犯难得盘腿坐下来,把散乱在地上的积木零件归拢些,想要尽量拼回原形。
他想是想得简单,然而做起来并不顺利,虽然之前玩过乐高,但要在没有图纸的情况下还原,让人看不出一点问题来,压根没可能。
宋辰铭坐在地砖上捣鼓了一个多钟头,是越拼越没底,感觉要完犊子——那变形金刚别说是恢复了,弄来弄去左右胳膊一大一小都对称不了。
他有点无奈得捡起刚才被摔出来的那罐啤酒,扯开拉环准备喝两口歇会儿,结果手里的啤酒喷涌而出,来不及反应就把衣服和裤腿给浸湿。
什么是喝凉水都塞牙,宋辰铭觉着自个现在是差不离了。
他揉着后颈爬起身去客厅拿纸,想着把地上收拾了再去洗澡,然而刚走了两步,便听到玄关处传来悉索的动静。
宋辰铭原本以为是自个的错觉,可那声响渐渐变近,他词儿还没想圆,路昊已经提着东西跨进了客厅。
外面似乎下着雨,对方的黑色羽绒外套被淋湿了些,他下意识得往旁边让了让,挡住了点后头乱糟糟的阳台,心里有些打鼓:“......你怎么回来了。”
路昊没注意到他这个动作,他连着加班又开夜车这会困倦得厉害,低头凑近宋辰铭亲了一下,才扯下连衣帽把拎的袋子放在了茶几上:“回来睡觉。”
第五十一章
对方的神情态度一如往常,八成路政国那边还没找上他,否则他不可能跟个没事人一样。
“那个,”纸包不住火,烧到身上都是迟早的事,所以宋辰铭说这话时心里也犯嘀咕,“我刚刚在阳台的柜子里找东西来着,没留神把收纳箱扒拉了下来......”
阳台的右手边有个放杂物的壁柜,积木就堆在旁边,上面的东西被碰掉也不是没有过。
宋辰铭瞧着路昊抬眼望过去,不晓得他是犯困犯得反应迟钝还是别的什么,目光停在那些散乱的积木上,好半天才转了回来:“坏了就坏了,再拼就是。”
对方语气平和得没有波澜,反而让宋辰铭回不过神来,他本来觉着路昊为这事多少会有点不高兴,不想火点着了却是个哑炮。
“......你说真的假的。”
耗神费时拼成形的乐高说毁就毁了,他倒是宁愿路昊有气就撒出来,别全憋在心里。
路昊困得一脑子浆糊,低头去脱湿的羽绒外套,说话也慢吞吞的:“什么真的假的。”
宋辰铭原先还担心这么蹩脚的谎话会糊弄不过去,结果对方听完一句话没多问,更别提计较积木的事儿。
“没什么,”他看着路昊慢半拍望过来的眼,不自觉地摸了下脖子,“你困了就睡吧。”
事情是对付过去了,但该解决的问题半点没解决,路政国搁哪儿都是一定时炸弹,就算瞒也只是一时的。
宋辰铭一晚上倒腾来倒腾去,盯着睡在旁边的路昊,怎么想怎么不成。
他没路昊性子那么直不兜圈儿,却也不是个能憋事的——早上起来洗了把脸,终于还是憋不住回了屋,打算找对方说清楚。
他去的不是时候,路昊的电话正巧响起来,打来的人不是别人,而是林英芳。
“你方不方便请个假,马上来下市一医院。”
路政国赶到医院时酒还没醒,一出电梯就看到走廊那头刚打完电话的大姐路红,揉着眉头走过去:“怎么回事。”
路红拨了下额前的头发,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像是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脸色不太好看:“大晚上的说心口痛难受得紧,摸着手冰凉,把小陈给吓得,立马叫了救护车往医院送。”
不怪保姆被吓到,老太太有冠心病和糖尿病,十几年的老毛病不舒服是常有的事,马虎不得。
她找熟人弄了个单间,又陪着做检查办住院忙活了大半夜,这才得空联系了路政国他们。
“行,”路政国心不在焉得应了一声,没去看路红那有些不悦的眼神,转身朝病房里走,“我去看看。”
屋里只有老太太一个人,蔫耷耷得弓着背坐在床上打着点滴。
看见路政国来了,她攒着眉头揉了下鼻子,似乎是被那股烟酒味给呛到:“......怎么又喝酒了。”
路政国走到床边的椅子前坐下,瞥向老太太淤青的手背,答非所问得回了句:“跟朋友喝的。”
“因为路昊的事儿?”
对方这话问得陡然,他眉间动了动,脸上的神态依然如常:“什么路昊的事。”
她身体不好,路政国不愿把事闹到她耳朵里去,收拾路昊的办法有得是,他要收拾也要挑最碍眼的那个先。
“喝这么多不是因为路昊,”老太太望着白色的被单点了点头,手指不由地攥紧了些,“那是因为那个姓宋的男娃娃。”
宋这个字一出来,再装若无其事也是枉然,窗户纸被捅破,路政国心里的恼怒多过了诧异。
“......这事是谁告诉您的。”
“谁告诉我的重要吗,”老太太低头搓着拇指上的老茧,声音忽然有点抖,“事情已经成这样了,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妈,”路政国不想聊这个话题,阖了阖眼感觉愈加焦躁,“这事我会处理,您把自己的身体照顾好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