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47)

　　罗骁昀望见他径直走进了面前的那家茶餐厅，坐在靠窗位置的男人侧头看了过来。
　　车前窗的玻璃有些反光，她知道对方是看不清车里的人的，但还是条件反射得往后靠了靠。
　　她其实小时候就见过路政国了，在家里的老相册里无意间翻到的照片上——照片上那个陌生的男人长得很英俊，右手抱着个三四月大的孩子。
　　只是说不清为什么，他脸上的笑容不太显然，反而带着些化不开的冷漠。
　　路政国把弄着手里的打火机，在桌面上磕了一下，坐在他对面玩着手机的女人就立即会意，拿起皮包离开了座位，往门口停着的宝马车走去。
　　她出去时正好跟路昊擦肩而过，目光在对方的脸上停留了片刻，觉得父子俩果然都是一个秉性，连眉眼都那么相似。
　　“想吃点什么，”路政国见他跨到了跟前，靠着椅背笑着问道，“还是我随便点几个菜。”
　　路昊没接他的话坐了下来，把手里的那张卡片扔在了桌上。
　　那是路政国那黑色烫银的名片，是他之前在医院里递给对方朋友的那张。
　　宋辰铭没把他给放在心上，换衣服时顺手就摸出来，扔在了房间的床头柜上。
　　“我不过是想了解了解你的近况，”路政国转着打火机往桌面上看了一眼，抬头笑了笑，“难道我作为你爸连这点都不能过问？”
　　他儿子不买他的账，表情甚至比他还冷淡两分：“想了解我的近况你可以直接问我，没必要绕弯。”
　　路政国被他这话给堵了下，望着对方那副像是不会有所动容的模样，笑得有些无奈：“路昊，你犯不着这样不待见我，如果是因为以前的事，我承认我是有没尽到责任的地方。”
　　“我现在是真想要弥补，包括给你寄的那些东西，都是你用得上的。”
　　那些大大小小的包裹把吃穿用度都囊括了个遍，他甚至还买了辆车将钥匙寄了过去——那辆白色的保时捷比对方现在开的路虎还要贵上二十多万，也只有他这个死脑筋的儿子，会不领情的把钥匙又还了回来。
　　“电话号码是错的，”路昊没有表情得注视着他，看得路政国心里有点压不住的来火气，“快递单上的。”
　　他哪怕是打过一次，也不至于没能发现那是个空号。
　　路政国脸上的笑意慢慢得退去，算是明白路昊这回主动约出来见面，并不是打算坐下来跟他和解。
　　”你是不是特别恨我。”
　　他忽然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他发现对方或许比自己想象中的更了解他这个当父亲的。
　　知道他一旦察觉到事情不受掌控，就会对他完全失去兴趣。
　　“你想多了，”路昊扶着桌子站起了身来，按在手里的手机接连振动着，“我对你没有这种感情。”
　　如果不是那份血缘关系，路政国于他而言就跟坐在这家茶餐厅里的其他人一样，不存在任何差别。
　　他不会因为一个陌生人高兴或愤怒，也不会那么容易被挑动起情绪，他的感情向来都淡薄。
　　就像他之前所说的那样，只要路政国不越界去干涉自己的生活，他不在意对方说什么做什么，更不关心他往后的安排。
　　路昊送完罗骁昀之后从绕城路回了小区，宋辰铭已经先他一步到了家里。
　　听到门口传来响动时，他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拆着快递，钥匙顺着胶带划下去，从盒子里边拿出两个靠枕来。
　　“我买了俩靠枕，”宋辰铭顺手递了个给跨进屋里的路昊，拾掇着准备把纸盒扔门口去，“没有黑色的，你用这个灰的吧。”
　　他倒不是专门去找的，就是去前台拿资料那会，听那小姑娘念叨着坐久了腰疼想买个什么靠垫，随口问她要的链接。
　　路昊没应声的接了过去，抬头看着他顿了半分钟，像是在等待视频缓冲一样。
　　他手上的动作来的有些突然，宋辰铭还低头收拾着桌上的快递盒，就猝不及防得被按翻在了沙发上，钥匙哗啦一声掉到了茶几下头。
　　

第四十三章
　　
　　花闷在后备箱里面不经放，宋辰铭也不可能真得在家里养这么多的仙客来，把阳台给摆得挪不动脚。
　　他拎了两盆给小区保安室的大爷，剩下的就全送去了老孟他们那，当是给他们工作室成立七周年添的绿植。
　　老孟收到这礼倒是挺高兴的，就是奇怪路昊他俩说是去滑雪，怎么大老远的弄回了一车花来。
　　从西岭回来的第二个星期，路昊他们工作室接了个新项目，通宵加班成为了日常。
　　宋辰铭这段时间工作上的事儿不少，也只有得了空才能过去转悠转悠。
　　这天他外出跑了家公司，瞅着快到午休的当头又恰好在对方办公室附近，就在小超市买了些吃的上去坐了会。
　　工作室里的人三三两两的，大多数都去了食堂吃饭。
　　坐在隔间里拆着外卖盒的小陈注意到了他，抬头冲他笑了笑：“宋哥来了，里面坐吧，孟老师跟路哥在那边拗着还得费些时候。”
　　宋辰铭招呼了一声抬头看过去，正瞧见老孟夹着半截烟靠在路昊的工作间旁，语重心长得跟什么似的：“我说真的路昊，照着这思路咱再改改，效果肯定比之前的那好。”
　　对方像没听见一样，无动于衷得注视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鼠标上按得发响。
　　小陈拌了拌碗里快坨掉的炸酱面，有点无奈得朝那头望了眼，和宋辰铭说着：“其实孟老师那想法也不错，但这时候了临时提出来要改，交谁都没法做。”
　　说白了就是心血来潮没考虑事情的可行性，拗到了底也不可能按着他说的去做。
　　老孟还在那念叨着停不下来，路昊被他给烦得没了耐性，关掉页面起身就走。
　　“我让小陈叫了外卖，你等着我去拿，咱们俩边吃边聊不耽搁事儿。”
　　对方没有搭理他，拿起了桌上的手机和椅背上的外套往外边跨：“我下去理个头。”
　　“你那头发有什么好理的。”
　　老孟扯着个大嗓门说什么也不让他走，揽着路昊的肩膀就往椅子上按：“我那屋里有电推子，待会我给你推两下得了。”
　　宋辰铭看他们俩在那就像是演小品，却没想到对方转头迈进自个的办公室，还真从抽屉里翻出个电推子来。
　　“来来来坐下坐下，”老孟按着路昊空不出手来，嘴巴努了努示意站在旁边的宋辰铭，“小宋你把那桌上的报纸递我下。”
　　热闹看到一半，宋辰铭也跟着掺和了进来，帮着对方用报纸在路昊身前皱皱巴巴得围了两圈，再拿胶带呲啦啦得粘上。
　　老孟理发的手艺怎么样他不太清楚，但瞧着那摁开电推子开关的架势，就感觉他会一个手抖把路昊的脑袋剃成狗啃的模样。
　　路昊听到头顶上传来的嗡鸣响，皱着眉头抬手拍开正要发火，门口站着的人便张口把他的话给打断：“孟老师，我过来办手续。”
　　

第四十四章
　　
　　老孟随着那声孟老师看了过去，视线落在对方脸上才想起还有这档子事儿来：“小蒋啊。”
　　“进来吧进来吧，”他把电推子往宋辰铭手里一塞，扭头大步朝他那办公室跨去，“屋里边说。”
　　宋辰铭有日子没见到蒋乘，瞧着还是那副乖张的模样，只是鼻梁上新配的细边眼镜让他看起来多了两分陌生。
　　蒋乘的目光从他的手上掠过，转身跟着老孟进了办公室掩上了门。
　　“他是来办离职的？”
　　宋辰铭之前也有预感对方在这大概待不长，握着嗡鸣着的电推子，低头去按路昊的后脑勺：“头往下低点。”
　　路昊感觉那推子挨近了头顶，啧的一声皱起眉头，右手撑在膝盖上脑袋低下去两分：“我怎么知道。”
　　大学那会嫌去店里麻烦，他们在寝室里就互相剪过头。
　　虽然时间隔得有点久远手也生了，但对方是毛寸稍微修一下就能完事，也没有什么技术含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