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眼(44)
严锐之抿了一下唇:“无所谓。”
一旁的小路高兴起来,就要勾着贺年走:“那年哥,我们一起上去?”
只是他的手还没碰到贺年,对方就林黛玉似的往后一躲,顺势挪到严锐之右边,虚弱道:“……行。”
看了半天戏的温淮终于咳嗽一声,把小路拽回自己那边:“那还要谢谢贺老师,给我们省了这么多排队时间了。”
贺年连跟他递眼神的机会都没有,抽着嘴角跟上了。
四个人里除了小路,剩下三个在此刻都满脑子堆了不少思绪。
贺年是不知道严锐之为什么会答应下来,按理说他那个性格,晚饭遇上两个不认识的人,肯定不太自在。
上电梯的时候,他刻意往后退了半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掏出手机,找到温淮的对话框输入了三个字。
【讲道理:救救我】
严锐之一直不说话,看不出喜怒。
他当然不喜欢跟陌生人拼桌。
只是他不是第一次见温淮,却是现在才知道,贺年原来做家教的对象,竟然是这个人的弟弟。
他其实对温淮没什么敌意,只是回想起那一天,自己半强迫地让贺年退了家教……
那个时候他是在跟这个人聊天么?
会不会又发生了什么?
毕竟自己当时确实有些愤怒,才会替贺年下了决定。
不知道后面贺年还有没有被这个人为难。
他这么想着,才说了那句“无所谓”。
到了店里,正好空下的是角落的四人桌。
进去的时候,温淮才镇定地掏出手机,扫了一眼上面的消息:“你们先点着,我们去上个厕所。”
然后不由分说拽着自己弟弟先出了门。
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贺年跟严锐之并排坐着,局促难安:“严总,您要是不喜欢,我们还是换一家吧。”
严锐之抬眸看他一眼。
“没事。”他说,“这是你之前做家教的学生?”
死马当作活马医,贺年心惊胆战地点头,还忙不迭保证:“您上次说了以后我没有再去过了!”
“是他哥哥叫你去的?”严锐之接着问。
意识到他可能误解了一点什么,贺年连忙说:“不是,是我去了以后才认识温……认识他哥哥的。”
严锐之没立刻开口,只是紧紧盯着贺年的眼睛。
还没多说两句,温淮就带着小路回来了。
既然人到齐了,贺年硬着头皮介绍:“这是严……老师,也是我实习期间的老板。”
他又看着小路,只是这次小路没再追着他聊可能会说漏嘴的事儿了,甚至还学会抢答:“年哥是我之前的家教老师!”
小路没提温淮,默认了现在的温淮跟贺年只是家教主顾的关系。
温淮大手一挥:“既然今天蹭了你们的号,那这顿我买单——”
“不用。”一直沉默着的严锐之忽然打断,“听贺年说你们很照顾他。”
温淮像是听不懂严锐之的言下之意似的,还要争抢:“没事的严老师,之前贺年来我家那么多回,我都没好好招待过,今天碰巧遇见了,也算是报答他教小路数学。”
严锐之语气淡淡:“没关系,作为他的新老板,之前也感谢你们照顾,算我的。”
一旁的小路瞪大了眼睛,但好像收了一点封口费,只敢微微张着嘴,不敢说话。
贺年专心搅着碗里的香油,也不说话。
可是温淮像是非常执着:“那您要照顾我们贺年,这顿我就更得请了呀!”
听到“我们贺年”四个字,严锐之冷静地跟他对视,然后微微挑眉。
“上次温先生在Holic里的照顾也算?”
他这句话一出,温淮怔了怔,才意识到严锐之认出了他来。
当即清了清嗓:“这个……”
严锐之看着他,想听听温淮能说什么。
正好服务员抬了火锅进来,两人隔着热腾腾的九宫格对视,一个冷静,一个欲言又止。
最后,温淮像是终于做了什么决定似的,长叹一口气:“既然严先生已经知道了……”
剩下三个人都看着他。
“……没错,我确实是对贺年很感兴趣。”
“……”
“……”
这句话一出,小路险些把可乐喷了出来,用一种惊恐的眼神看着自己的亲哥哥,还颤颤巍巍移开了一点距离:“哇、哇哦。”
贺年脸都涨红了,差点被呛到,不停眨着眼睛。
“但是严老师那次来得很及时。”温淮面上没有波动地接着说,“我只能拿弟弟的家教做理由,只想偶尔能多看他一眼……”
温淮本来就生得文质彬彬,说话轻声细语,现下听上去更是言辞恳切、真情流露。
就是不知道被多看一眼的人现在怎么想。
贺年脑子发麻,头顶快要冒出一个巨大的问号。
“后来他拒绝了我,甚至也不来我家做家教了。”温淮把故事编得有理有据,甚至语气都逐渐变得低落,然后拍了拍小路的脑袋,“对不起啊小路,现在才跟你说这些。”
小路用看鬼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温淮甚至还添油加醋说了不少,但大意都一样,觉得是自己的原因挤走了弟弟最喜欢的家教,他不是一个好哥哥,也不大对得起贺年。
严锐之淡定听完。
火锅还冒着热气,不过这顿饭是吃不成了。
他看了还坐在原地的兄弟二人,淡淡地说了一句:“那祝您能找到合心意的家教。”
说罢就站起身,径直走了出去。
贺年当然不敢怠慢,只来得及回头给了冤种兄弟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立刻就追了上去。
等两人都走了,温淮开始涮起毛肚来。
他动作自如,夹着薄薄的毛肚浸进热油滚烫的重辣火锅,估着时间捞出来,吃得心满意足。
反观他的弟弟就没那么镇静了。
小路战战兢兢,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声音颤抖着:“哥!你不会真的对他!”
温淮手一抖,另一片毛肚就应声而落。
他只觉得自己作为一名背锅侠的不易,咬着牙道:“放屁!”
-
而离开了商场,从上车到回家,严锐之一路上没跟贺年说一句话。
两人上了楼,贺年殷勤地开了门给他倒了水,还顺路买了一份蛋糕放在桌子上,严锐之也只是冷冷看了一眼,不打算动。
贺年简直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他是想让温淮救救他,谁能想到是这种救法……
可是事已至此,没有办法,既然一号演员已经给出了台本,要是不想露馅他也只能照着顺下去。
对不起了,兄弟。
贺年在心里默念一声,然后做足了心里准备:“严总!”
严锐之掀起眼皮看他一眼,不说话。
“您现在都知道了,别生气了,”他蹲在严锐之面前认错,“而且确实像他说的那样,所以当时在会所他才想让我留下来……”
提到这个严锐之心里就有股无名火:“他叫你留下来你就留下来,他要是叫你干别的呢?”
“您不是来把我带走了吗?”贺年低着头,乖得很。
“而且——”贺年顿了顿,开始卖乖,“而且只是他喜欢我,说非我不可,但不会强迫我,可是我一个眼神也没有给他!”
“……”严锐之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扯到现在这样的,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你跟我说这些干嘛?”
“您当时不是说了只要跟了你就要干干净净么!”贺年只差把男德两个字刻在脑门上,“他苦追我!一直给我表白,我都没有接受!”
眼看越说越离谱,严锐之头疼地看他一眼:“所以呢?”
“所以,”坑都坑了,贺年总结陈词,“我当时跟您走,原因也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