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独占欲(26)
“苏蘅。”蒋回川跑到他面前,有些气喘,眉眼间焦急和失而复得的庆幸混杂。
“对不起师哥,让你担心了。”
“你没事就好,我还以为……”
蒋回川看了旁边的靳卓斯一眼,靳卓斯毫不避讳,杵着不动。
苏蘅:“没事师哥,让他在旁边吧。”
蒋回川这才发现苏蘅靠靳卓斯搀扶着,姿势异样:“你的腿怎么了?”
“不小心从坡上滚下去,扭伤了,刚才小靳给我处理了,不碍事。”
蒋回川自责道:“都怪我,我那些朋友乱说话我没拦着,你是生气了才走的吧。”
“没有的事,”苏蘅宽慰地笑了笑,“我是真想上厕所,找不到路,迷糊了才摔下去的,我没怪师哥。如果让师哥陪我一起去,就不会倒这个霉了。”
苏蘅和蒋回川相视一笑,白天别扭的气氛一消而散。
苏蘅接着和蒋回川探讨明天的个案,之前好几次都毫无进展,他想听听师哥的看法。
靳卓斯看着越聊越欢的两人,脸色逐渐阴沉,松开苏蘅的胳膊,负气地转身走了。
苏蘅一门心思和蒋回川研究,忽然感觉手臂上的触感消失,心里一空。
这时蒋回川的声音变成缥缈的烟雾,被山风吹散了。苏蘅全部注意力都黏在靳卓斯离开的背影,完全听不清蒋回川在讲什么。
“我那些朋友无赖惯了,嘴上不把门,混不吝,对你绝对没恶意。帐篷也够,你真不和我回去睡吗?”
苏蘅回神,拒绝得得体又坚决:“不用了师哥,你找我找了那么久,这么晚了我就不来回折腾打扰你了。明天咨询所见。”
“好吧。”蒋回川点点头,心中遗憾油然而生,到底是下手太快。
苏蘅点点头,急急地转身就走。
靳卓斯已经上了木桥,背影透露着拒绝交谈的气息。
苏蘅脚还疼着,步履慌忙地跟着他,靳卓斯毫不留情把他远远甩在后边。
苏蘅没了靳卓斯搀扶,忍着痛一点一点蹦跶。
“靳卓斯!”苏蘅喊了一声,靳卓斯不理他。
“靳卓斯,我要追不上你了!”
靳卓斯停住脚,依然留给苏蘅一个冷漠的背影。
苏蘅迅速追上去,抓住靳卓斯的手腕,温和地朝他笑。
靳卓斯看一眼别过头,冷硬的态度有所软化,没再拒绝,由苏蘅抓着他的胳膊回屋。
·
“我也需要洗洗澡了。”
苏蘅看靳卓斯冷着脸坐在床上,看不出生没生气,打声招呼便拿着换洗衣物进了浴室。
浴室门是磨砂的,影影绰绰的人影氤氲一团,动作僵滞地换着衣服。
浴室地面很滑,靳卓斯担心他摔倒,犹豫着走过去。
门被推开,靳卓斯在朦胧的水雾中逐渐看清苏蘅的身影。
苏蘅吓了一跳,衣服刚脱下来浑身光溜溜的,他迅速背过身,挡住前面的关键部位。
“你怎么不敲门就直接进来啊。”
靳卓斯死死盯着他的屁股,苏蘅屁股上有两个指腹形状的胎记,是他小时候他妈掐出来的。
苏蘅红着脸用手去遮,但太晚已经被靳卓斯看见了,和夏夜结伴冲凉的影子一起撞进他的眼里。
苏蘅皱着眉撵他:“你出去!”
靳卓斯表情魔怔,声音发着抖:“你是苏蘅。”
一字一顿又说了一遍:“你、是、苏蘅。”
苏蘅一头雾水:“我确实是啊……”
“你、有没有……改过名字?”
靳卓斯表情僵硬,但瞳孔里闪烁着迸发的希冀和压抑的喜悦与忐忑,好像查看重大考试分数的考生。
“我、确实改过名字,之前是随我妈姓林,后来改的外婆姓……”
“你先出去啊!”为什么要在他洗澡的时候面对面谈论这种问题!
靳卓斯足足愣了十几秒,苏蘅濒临冒火,他才关上门丢魂似的出去了。
苏蘅费了一番功夫洗完澡,站着吹头发,吹完头发靳卓斯还没有回来。
他不清楚靳卓斯为什么对他的名字反应那么大,希望别和撞鬼一样一晚上不回来了。
苏蘅躺在床上,如果一会儿靳卓斯还不回来就打电话问问。
“哥!”
门突然被推开,靳卓斯裹挟一身凉气扑到苏蘅身边,瞳孔因为猛烈的喜悦冲荡而颤栗着。
苏蘅躺得有点困,倦倦地应了一声:“嗯?”
“哥!”靳卓斯急切地把他拉起来,声调像是撒娇一样。
苏蘅纵容地被他扯着胳膊,靳卓斯贴得很紧,快要挤进怀里。
“怎么了?”
“我……我就是……”他说话磕磕绊绊,眼神像晚风吹开的水纹,柔情款款地看着他。
“哥认识一个叫‘赵锐’的小孩吗?”
靳卓斯问的时候,唇角眉梢全都是上扬的。被冷风吹了好久,脸颊和鼻尖都吹红了。
顶着他期待热切的目光,苏蘅却摇头回答:“我不认识。”
靳卓斯登时急了,但还是抱着一丝期待:“怎、怎么可能,你再仔细想想,高中去福利院做实践活动的时候,你照顾过他啊!”
“……前几天我还刷到我高中视频号上发布的志愿者活动照片,这是我学校的传统活动,我应该也参加过,去福利院照顾过小孩子,”苏蘅搜索着自己的记忆,然后坚定地摇了摇头,“但是我没记得有‘赵锐’这个孩子。”
“不可能!你不可能不认识他……数学题、大白兔奶糖、被偷的玩具汽车、娃娃机、成华路骑单车、夏天一起冲凉、你外婆做的糖拌番茄……这么多,你全都想不起来吗?!”
面对他热烈赤诚的剖白,苏蘅的回答单纯茫然到有些绝情:“我不记得有过这些啊……”
靳卓斯眼圈气得通红,死死瞪着苏蘅,沉闷粗重的喘息声在夜晚放声响彻。
靳卓斯夸张的反应让苏蘅底气不足:“我、我应该认识他吗?”
林蘅认识他是十六七岁的少年,不是少不更事的年纪,有发育成熟的神经系统,靳卓斯从没想过会有林蘅不记得他的可能性。
和苏蘅相处的每个细节在靳卓斯脑海中都无比清晰,每天都要全部描摹一遍,深深凿进他的海马体和大脑皮层中。
他的记忆并没有被时间冲淡稀释,而是如水流过细石,把纹理洗濯得更加清晰光洁了。
其实十四年的时间对普通人来说太长,苏蘅不像他,不会事无巨细地把对方记在心里。苏蘅帮助过很多孩子,他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员,被大脑当做无用的记忆而清理掉了,在苏蘅的人生里匆匆闪过,不留痕迹。
他的满腔思恋和渴盼都变成了自作多情,方才在天台打的腹稿没了说出口的必要。
靳卓斯的心脏像浸泡在盐水中,酸涩和锐痛随着心脏跳动在身体各处流通。
他看苏蘅的眼神阴鸷狠厉,咬牙切齿,好似有深仇大恨。
苏蘅亲眼看见他的眼眉突然像塌陷的山脊一样破碎了,由冷硬紧绷一瞬间到哭得溃不成军。
“苏蘅,你太过分了。”
他眼眶红开一片,鼻翼翕动,紧紧咬住嘴唇想控制哭泣的声音,喉咙却止不住抽噎起来,委屈得像得不到主人承认的流浪小狗。
苏蘅手足无措地接住他的眼泪,靳卓斯反复变换的欣喜、悲伤、忿恨,全都让苏蘅理不清缘由。
尽管苏蘅不知道他到底什么过分了,但还是诚恳地看着他说“对不起”。
靳卓斯一瞬间有被溺爱的错觉,像是把所有错都任性地推到苏蘅身上,他都会纵容。
靳卓斯停了三秒钟,三秒之间好像思考了很多苏蘅不知道的事情,之后就俯身轻轻抱住了他。如一匹被驯服的野马,收敛脾气,乖顺地窝在苏蘅颈肩。
靳卓斯想,只要能找到他,其他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