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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明月(26)

作者:燕赵 时间:2022-05-04 07:24 标签:年上 架空 年代文

  看到对方的那一刻,盛欢就知道自己无需质疑这个人的身份了,他的模样和盛云遏有八成相似,只不过轮廓更加硬朗,淡化了盛云遏独有那份锐利的美艳。盛欢看着这副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心中不免掀起了微微的波澜。
  “燕城的天气还是这样冷。”男子轻笑一声 ,走到盛欢面前:“很抱歉如此唐突的来找你,但我实在等不及要见你一面了。”
  盛欢神情没有什么变化,按照礼节,他大概应当问候对方几句,可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话该说。
  对方好像并不在意他的冷淡,只现出一点惭愧的神色:“我的确是个不称职的兄长,若我能够早几年回来,云遏或许不至于沦落到那种地步。”他将盛欢引到座椅旁边,对他道:“坐吧,我已向这里的管事打过招呼,没有人会来打扰我们。”
  他的态度温和无比,让盛欢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觉得这个人除去容貌之外,性格似乎与盛云遏完全不同。男子向盛欢作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他是盛云遏年纪最小的兄长,在家中排行第六,叫做盛敬渊。说到这里,他叹息一声:“当年我与你的母亲一同出洋,家里出事的时候,她先我一步回去,我却被未婚妻挽留下来。等我再要动身,家里人已经死的死,逃的逃,云遏也不见踪影,我没有想到她又会回到燕城。”
  盛欢对那时候的事情没有半点记忆,只默默地听着,不置一词。
  盛敬渊细细端详盛欢的面容,沉声道:“云遏对你的父亲太过执着,从见到温鸣玉的那天起,她就像变了一个人。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
  听他的语气,倒像是清楚温鸣玉的旧事一般,盛欢猛地看向他,想发问,最后还是把问题咽了下去,回答说:“没有什么。”
  盛敬渊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知道盛欢表面冷淡,实际对于父母的恩怨,还是十分在意的。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微笑着问:“据我所知,几个月前,你的父亲曾把你接了回去,你为何又离开了?温鸣玉那个人心高气傲,怎样会忍受亲生儿子在这里做事?”
  “他不会管我。”说完这句话,盛欢又发现它听起来很像是在抱怨,又改口道:“是我自己要走的。”
  盛敬渊却仿佛已经知晓了一切,蹙着眉道:“他不接受你,对吗?”
  他这话带着些许责怪的意味,盛欢不愿别人在自己面前指责温鸣玉,刚要解释几句,忽然又听盛敬渊道:“温鸣玉不喜欢你,这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当年……云遏险些害死了他。”
  他以平静的语气说出了十分震撼的一句话,盛欢听罢,只觉从头至脚都失去了温度。他一下子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开口:“什么意思?”
  盛敬渊说完那句话,似乎也有些后悔,不过看到盛欢苍白的脸色,他又被动摇了,慢慢向他解释:“那件事十分复杂。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的。你年纪还小,并不适合去背负这些。”
  对方神情真诚,恰如一个温柔稳重的长辈。盛欢不知道盛敬渊是否是在说谎,但对于父母的往事,他早有怀疑。尽管盛云遏反复宣称是温鸣玉负心在前,可等盛欢真正接触了到温鸣玉,他才发现盛云遏大概没有说出实情。
  温鸣玉不像薄情,他根本是无情,好似从头至尾都没有对盛云遏产生过半分爱恋。盛云遏口口声声说温鸣玉抛弃了她,可盛欢却觉得,他们可能从未在一起过。
  不管真假,盛欢此时都想要听一听盛敬渊的说法,他少有时候对一件事这样坚持,盯着对方道:“我想要知道。”他害怕这句话会听起来太过冷硬,连忙放低了音调:“请你告诉我。”
  盛敬渊与他对视良久,最后居然笑了起来,很欣悦地感叹:“你现在的样子,可真和云遏一模一样。”他自倒了一杯茶,慢慢饮下几口,才道:“从小到大,我对云遏都是有求必应,现在你也来求我,又让我怎么拒绝你呢?”
  他也站起身,再度走到窗边,望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自顾自地讲述:“云遏和温鸣玉在学校里相识,你的父亲那时候已经是个风云人物,爱慕他的人很多,可他似乎谁也不理会,这一点你倒是很像他。”他举着茶盏,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唇:“云遏第一眼看见你的父亲,她就疯了,抛下一切的尊严和骄傲去追求他,可是……”
  盛敬渊神情渐渐变得凝重:“温鸣玉不喜欢她,任凭云遏怎样示好,他都无动于衷。我曾经劝过云遏,可那时候的她根本听不进我的规劝。”
  这是盛欢意料之中的发展了,只不过听到这里,也仅仅是个一厢情愿的故事,盛欢不解地望着对方,催促道:“然后呢?”
  “云遏花重金雇了一伙人,绑架了温鸣玉。”讲到这里,盛敬渊似乎颇为不忍,闭上了眼睛:“温鸣玉身在国外,温家当时对他的保护并没有十分周全。云遏告诉我,温鸣玉被抓后反抗得很厉害,她一心想留住温鸣玉,情急之下,干脆指使那些人去挑断了他的脚筋。”
  原来这竟是温鸣玉脚踝上那两道疤痕的来历,盛欢的心重重向下一沉,耳边一阵嗡鸣,他虽预料到那会是一段糟糕的过往,但也想不到会那样不堪。他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听到盛敬渊的声音遥遥传过来:“云遏给温鸣玉灌了药,这才……有的你。之后她也很害怕,匆忙跑过来找我,然而就在她离开后不久,温鸣玉就设法杀死了看守他的人,独自逃脱了,他受了很重的伤,很长一段时间都躺在医院里,刚清醒过来,就被温家接了回去。”
  盛欢记起他被何宝岳下药的那一日,在他神智模糊的时候,曾听见温鸣玉说过一句“我犯过的错”,那时盛欢无法分心深究,如今再想起来,这句话的每一个字都如尖刀扎在他的心脏上。
  确实是个极大错误,温鸣玉被药性影响,没有抑制住自己,才导致了他的诞生。盛云遏更是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她用那样卑劣的手段达成了心愿,竟然反来诬陷温鸣玉抛弃了她。盛欢从前还疑惑过温鸣玉为什么对自己格外冷淡,现在真相大白,他才知道对方实在是对他太过宽容了。
  他根本没有资格得到温鸣玉一分一毫的感情,没有人可以对一个昭示自己遭受过侮辱的物证产生好感。
  一颗冰凉的水珠忽然从脸侧滴落,摔进了盛欢的领口内。他怔怔的,看到又有几颗坠落下来,才抬起手抹了抹脸,乱七八糟地擦去了脸上的泪痕。
  他不怀疑盛敬渊的话了,听完整件事,盛欢已有了强烈的直觉,他知道,对方说的就是真相。
  在今天之前,盛欢还对能够和温鸣玉重逢抱有过一丝期待,然而这点期待对与温鸣玉来说,或许是一个难以忍受的折磨。
  盛欢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再也不应该出现在温鸣玉面前了。


第十七章
  盛云遏葬在一座小山脚下,墓碑是盛欢花钱雇人刻好的,上面除去她的姓名与忌辰外,就没有其他内容了。盛敬渊蹲在墓前,将一株株新生的乱草清理干净,问道:“怎么连云遏的照片也不见,是她的要求吗?”
  盛欢只应了一声。
  盛敬渊这些天总要光临盛欢工作的地方闲坐一阵,偶尔过来聊天。谈起的也都是些琐碎家常,从不提起他们的血缘关系,识趣得让盛欢找不到机会请他离开。这一天盛敬渊又提出请求,想让盛欢带自己去胞妹的墓地祭扫。再怎样说,他都是盛云遏的亲生兄长,有这样的愿望倒是合情合理,盛欢便应允了。
  不过盛敬渊见到妹妹的墓碑后,反应却很平静。他只默然地在那里站了一会儿,抬手抚了抚墓碑,轻声道:“对不起。”
  说出这三字的时候,盛敬渊的神情终于有了细微的变化,连那双漆黑沉静,仿佛总是带着一缕愁思的眼睛也显得更加忧郁,似乎与妹妹的感情的确十分深刻。可盛欢从未听盛云遏提起过这个人,她曾说她的兄长全在那一场变故中丧命了,盛欢以为她说的是真话——盛云遏若有尚可依靠的对象,又怎么会选择进入春华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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