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相(187)
“大林哥。”迟也自如地叫他,“你帮我去跟他们说一声,刚才拍了照片视频的都删掉。”
大林哥不疑有他,点了点头,转身去了。
迟也走出更衣室,披上了自己的外套,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又拆出了一章,还需要改一改。十一点把最大结局发出来,必在今夜完结。
第109章
喻闻若一错眼, 以为自己看到了迟也,然后很快发现那只是候机室里的杂志封面。甚至都不是迟也特地去拍的,只是杂志那边用他以前的照片拼贴了一下, 下面写着标题——《迟也与张念文:师徒的恩与仇》。
他低下头, 用力地用掌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感觉呼吸不过来。但眼睛越揉越酸, 他的手掌很快感到了湿意。喻闻若顿了一下,好像很意外自己会在这个时候哭。他迅速做了几个深呼吸,重新抬起头。
候机室的落地窗外面是晴朗无云的蓝天, 停机坪开阔而空旷, 这是一个适合飞行的好日子。
喻闻若强迫自己盯着外面,盯着太阳。他的眼睛很快又流出眼泪,喻闻若感觉自己在不断坠落, 一半的本能在控制着他的情绪, 另一半的本能在自暴自弃。他喘不过来气似的, 胸膛剧烈起伏。然后他迅速低下头, 用拳头抵住了自己的嘴,上下牙关一合, 在凸出的指关节上咬出了一个深重的牙印。眼泪浸湿了他的脸。
一双鞋突然出现在他视野范围内,喻闻若意识到有人走到了他身边。他立刻收住抽噎, 用手抹了一把脸。那人好像没在意到他在哭,坐在了他的身边。
喻闻若心里有点烦躁。候机室位置很多,他不懂这个人为什么要坐在他身边。但他眼泪止不住,实在不方便抬头, 只好别扭地把脸侧向另一边,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泄露出一点声音。
一只手又伸过来, 那人递了张皱巴巴的餐巾纸过来,看起来像是用过的。
喻闻若:“?”
迟也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来:“别挑啦,身上就这一张。”
有那么一瞬间,喻闻若以为自己幻听又复发了,而且还换了新的人格。他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想转一下头,但又不敢。
然后那只手就“啪”地一下招呼了上来,把那张餐巾纸扔在了他膝头。
喻闻若转过脸去,看见迟也坐在他身边,脸上还带着妆,头发很明显用发蜡精心地抓过。大冷的天,他就穿了一件驼色的呢大衣,里面一件衬衫,下面配的牛仔裤还是破洞的,丝毫没把北京的冬天当回事。知道喻闻若在看他,非常冷静地把手里一个u型枕套到了脖子里,价签都没摘,在他脖子下面支棱着,又被他不耐烦地捋平。
喻闻若努力理解了一下,实在没有理解得过来。
喻闻若:“刚买的?”
迟也问他:“你怎么还哭呢?”
喻闻若眨了下眼睛,一大颗眼泪本来欲坠不坠地挂下睫毛上,这么一眨,掉了。“啪”一声,砸他自己手背上。
迟也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把电话摁掉了。
喻闻若看着他点开微信,摁了语音,用一种非常欠揍的声音对着手机说话:“小可姐姐,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我的气。我给你放假,好吗?带薪休假,你想休多久休多久。不要再打我的电话了,我快没电啦,没带充电器!”
喻闻若:“……”
虽然还是没有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还是条件反射地从包里掏出一根数据线给他。迟也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
“没电了正好。”迟也干脆把手机关机,往兜里一扔。喻闻若低头一看,发现他手里攥着护照,里面夹了一张机票,边缘露出的航空公司logo和他的一模一样。
喻闻若简单做了一个猜想:“你……来送我?”
迟也:“送你能过安检送啊?”
严格来讲,随便买一张机票就能过安检。迟也有很多粉丝都是这么干的,喻闻若毫不怀疑他也同样精通这种操作。
迟也好像知道他想什么,突然笑了一声,把护照打开,亮给他看。里面夹着的那张机票货真价实,就是和他同一航班,乘客一栏写着“ye/chi”,目的地写着london.
喻闻若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我坐这一趟航班?”
迟也很嫌弃地看着他,好像在跟一个智障对话:“北京飞伦敦一天也就两班。还有一班在凌晨。”
也是。
喻闻若听见自己心里“哦”了一声,然后他波澜不惊地接受了这个事。迟也坐在他身边,没忍住笑了出来。
“笑什么?”
“没什么。”迟也还在笑,“就是你的反应跟我想的一模一样。”
喻闻若看着他:“我什么反应?”
“就是这样,没什么反应。”
迟也很舒服地伸了一下腿。从他坐到出租车上开始,他脑海里就好像有一个背景音乐一样。他觉得自己好像在什么电视剧的高潮片段里。当他冲进机场,对着地勤人员说要一张今天去伦敦的机票的时候,对方很明显认出了他。从地勤的表情来看,她应该也以为迟也是在拍电视剧。但迟也真的掏出了护照,眼睛都没眨地就扫了付款码。
等真的到了喻闻若身边的时候,他才觉得踏实了。那段背景音乐消失了,他在真实的生活里。骷髅从镜中注视着他,然后重新生出了血肉。
“只剩头等舱了。”迟也告诉喻闻若,“有点贵。”
喻闻若突然站了起来,从迟也手里拿过他那张机票,去跟登机口的乘务人员说了两句话。那两个空乘是外国人,喻闻若跟他们叽里咕噜地讲英文,迟也听不懂,只看见最后喻闻若从口袋里掏了张信用卡出来,然后有个空乘拿着信用卡和机票走了。
喻闻若折回来,重新坐在迟也身边。迟也凑过去问他:“你干嘛去了?”
“升舱。”喻闻若言简意赅。他买的只是商务舱。
迟也看着他:“你怎么突然这么高冷?”
喻闻若没说话,隔了好一会儿,伸手握住了迟也的手。“我在应激。”
“什么应激?”
“就是……”喻闻若搜肠刮肚地跟他解释,“小动物受到很大惊吓的时候,都会停在原地动不了。”
迟也笑了:“你是小动物啊?你都快一米九了。”
喻闻若面无表情地回答他:“虽然不小,但也是个动物。”
迟也任由他握着手,半晌,突然冷笑了一声:“我看你确实是动物,估计是条狗——三年五年就能忘了我,狗都没你忘性大!”
喻闻若没说话,他突然特别用力地握紧了迟也的手。迟也眉头拧了一下,被他捏疼了。但他一声儿都没发,随他去。喻闻若好像终于缓过劲儿来了,短暂麻木的神经加倍地把看到迟也那一瞬间的情绪反馈给他。他沉默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前只有迟也在雪夜里越走越远的背影。徐穹问他你是不是还觉得自己挺伟大,但其实他刚才坐这儿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其实是个傻逼。
迟也说:“那巡演的话剧我不签了。”
喻闻若沉着声音:“嗯。”
“新戏试镜我也不去了。”
“好。”
“我以后赚不着钱,你养我。”
“我赚就行。”
“你也别问我会不会后悔。”
喻闻若摇摇头:“没打算问。”
迟也噎住了。来的路上他准备了一大篇话,就等着这个时候跟喻闻若说。他感觉有点儿像回到了16岁,那时候他要决定是不是到北京去跟着张念文学表演。而事实证明那是他一生做的最错误的一个决定。
迟也觉得他可能就是永远找不到那个对的决定。失去喻闻若他会得到一种人生,追上喻闻若他会得到另一种人生。好像一切的事情都有代价,而他不够聪明,找不到跟人生等价交换的公式。迟也觉得自己总是无能为力,失去的永远都比得到的多。而最后他在这漫长的磨难里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这无力才是永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