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相(112)
迟也没搭腔,听他继续往下说。
“我的经纪人还经常逼我做一些我不愿意的事……”李新恒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睛瞟着迟也,说不下去了。他看上去好像在寻求迟也的理解,甚至是原谅。
但迟也莫名其妙的,问他:“你经纪人让你去陪酒啦?”
李新恒噎住了,他也瞪着迟也,东北话都逼出来了:“哎呀我的妈呀!你经纪人让你去陪酒啦?”
“没有啊!”迟也更莫名其妙了,“这不你在跟我说……咳咳!”
他一着急,又咳嗽起来。李新恒赶紧给他拍背,迟也不愿意让他碰,挥着胳膊握住了他的手腕,想把人推开。但他咳得太厉害,李新恒完全没感觉出来他是想把自己推开,反而一把攥着他的手,突然热泪盈眶地说:“迟老师!你还年轻啊!你可不能有事儿啊!”
迟也:“???”
阿芝总算倒完水回来了,正巧听见这句,那叫一个气不打一出来,当即眉毛一竖,喊道:“说什么呢你!”一低头,看见他还攥着迟也的手,又喊:“干嘛呢!”
李新恒吓了一跳,就跟做什么亏心事被发现了一样,赶紧放开迟也,站起来,支支吾吾的,也不敢跟阿芝说话,转头就跑了。
迟也坐在那儿,咳得剧本都从膝头滑到了脚边,一张脸涨得通红,额上青筋直绽,好像要把肺都吐出来。
阿芝赶紧给他顺了顺气,“他想干嘛呀?”
迟也喘了两口气,从阿芝手里把水拿过来想喝,又嫌烫,伸手去拿刚才那杯,又嫌是李新恒端来的,左右为难半天,才恶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
“他有病!”
但“有病的”李新恒到了正式开拍的时候反而正常了。这段戏是李新恒发现自己一直以来崇拜的“师父”——也就是傅凯——其实是个收受贿赂的黑|警,而他的“头儿”——也就是迟也——的姐夫,也是被傅凯害死的。迟也目前对此依然一无所知,李新恒面临着内心的挣扎和煎熬,屡次想要在迟也面前坦白,却始终无法启齿。一段戏走下来,李新恒把这种矛盾和痛苦拿捏得十分恰当,反倒是迟也因为身体不好,又中断了好几次。
迟也没脸骂他有病了,收工的时候自己恹恹的,裹着羽绒服窝在那儿。严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在边上跟小可说话,看他神色不对,伸手过来摸他的额头。
迟也歪过脸躲了一下,“没发烧。”他环视了一下周围,“阿芝呢?”
小可回答他:“先回去给你熬粥了。”
迟也点点头,他这两天也只吃得下粥。
严茹的手从迟也脑门往上,抚到他发间,摸得迟也觉得后颈子一层鸡皮疙瘩,正想问她干嘛呢,忽觉得头皮一痛,他“嗷”地一声,严茹已经从他头上揪了一小撮头发下来。
迟也捂着头:“茹姐?!”
严茹才不理他,小心地把那一撮头发放在了准备好的一个小密封袋里,封好了,又放回包里。
迟也困惑地眨眨眼:“要验dna吗?”
“验什么dna?”严茹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你在外面有私生子啦?”
迟也立刻举手发誓:“我这辈子都没碰过女人。”
严茹白了他一眼:“把你的生辰八字给我。”
“生……什么?”迟也感觉这一整天围绕在他身上就没一件事儿正常,“你不知道我生日吗?”
“我要你确切的出生的时辰。”
这迟也哪儿知道!
“茹姐你别吓我……”迟也想伸手去摸严茹的额头,“你没发烧吧?”
严茹不耐烦地拍开他的手。
“茹姐前两天吃饭,认识一大师,什么都没问,就算出来你最近身体不好,小鬼缠身。”小可在旁边压低了声音,解释了一句,“他说你这病老反反复复的,不是因为天气,是有人咒你。”
迟也:“……”
娱乐圈一向是小火靠捧大火靠命,因为不确定性太强,圈里都很迷信玄学,这个迟也是知道的。开机要挑良辰吉日,改艺名要花好几万去算,迟也还见过那种挑本子不看故事,光靠算的演员。只要是有点本事的玄学大师,在圈里非常吃得开,一传十十传百,都能当个佛供起来。
严茹:“你不要不当回事情。你想想,你这一年大大小小多少事情!大师说了,你的命格是伤官带印,天生是大富大贵,一帆风顺的命。现在这个样子,就是有人做了法,想借你的运!”
她扬了扬手里那搓刚从迟也头上拔下来的头发:“我托了大师给你消灾!”
迟也的脸皱成一团:“多少钱啊?”
“哎呀你别管多少钱!”严茹突然表现出了一种让迟也毛骨悚然的慈爱,“只要你好好的,花多少钱都不是事儿!”
迟也还想挣扎一下:“可是我觉得……”
小可也一脸神神道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迟也让她们俩说得愣在那里,一时不知道是她俩疯了还是自己疯了。
但严茹不依不饶,让他赶紧问家里。李曼菁一听要问八字就警觉了,非说生辰八字是绝对不可以告诉外人的。最后严茹跟李曼菁直接通了个电话,李曼菁本来根本不知道儿子最近生病,突然听说有人咒迟也,着急忙慌地也要去找“大师”,把迟也都听傻了。
晚上讲给喻闻若听,喻闻若笑得半分钟停不下来,问他:“你信吗?”
迟也现在已经不知道该不该信了。借运这种说法他倒是也不敢斩钉截铁地说不信,可他又怕再这么下去,严茹早晚有一天会让他喝符水。
喻闻若笑得更厉害:“你怎么这样想她?”他缓了缓,好像都笑累了,又道,“严总也是担心你。”
迟也嗤笑了一声:“她可能觉得我非要去上那个公益课也是中了邪,想一并消灾呢。”
喻闻若突然安静了下来。他们又提到了这件事。
“迟也,其实……”
迟也知道他要说什么,打断了他:“没关系,我想做这个事。”
喻闻若:“就算利用了你的影响力,也不一定能改变什么的。”
迟也反问他:“那你干嘛还要办这个公益课?”
喻闻若欲言又止。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又长长地叹出来,然后笑了。
“你是个好人。”迟也突然对喻闻若说,“蕾拉会为你骄傲的。”
喻闻若没说话,他又笑了一声,显得有点局促。迟也感觉他可能掉眼泪了,但他没有戳穿喻闻若。
“那过几天在环庆见。”
“嗯。”
迟也挂了电话,喻闻若的一条信息才发了过来。
“i\'m proud of you too.”
迟也看着这条信息,嘴角久久没有落下来。
“死闷骚。”
作者有话要说: 相信科学!
第69章
喻闻若站在钢琴边上, 看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叮叮咚咚 ”地敲着琴键。她只用了一根手指,敲完一个音,就要想很久, 然后再敲下一个, 循环往复, 始终都是一根手指。但旋律渐渐成型, 喻闻若听了一会儿,唇角微微上扬,杨院长也站在旁边, 眼神很是骄傲。
“就听了一遍。”杨院长对他说, “小燕就能自己弹出来。”
“是《橄榄树》。”喻闻若转过头,看着杨院长,“您教了她弹钢琴吗?”
“教了。”杨院长的神色有些怅然, “给她讲了指法, 手型……但她不理解。”
喻闻若也不说话了。这个小女孩有自闭症, 她被捡到福利院的时候已经超过了四岁, 是被父母遗弃的,大概是被当成了低智儿童。
他们又看了一会儿, 小燕无知无觉,对他们的注视没有任何回应, 仍旧只用一根手指“叮叮咚咚”地敲琴键,翻来覆去还是那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