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烈度友情(42)
他想停下,把羽绒服拉好,太过兜风不利于奔跑。可身后杀声震天,越逼越近。
“站住!”
“削死他!让他搞潜规则!”
好在楚天长也常健身,一口气狂奔出1公里左右时,已经把这群大汉甩得比较远了。
他背靠公交站的不锈钢柱,也无暇顾及脏不脏,双手撑住大腿,剧烈咳嗽起来。
天气极寒,又未经热身,肺里像有团烈火在灼烧。
忽然,一阵并不强悍的引擎声急速逼近。
他扭头望向身后,只见大汉们竟搭乘了路人的电瓶车、小摩托,步兵变骑兵,直奔他冲锋而来!
靠!路人都这么热心的吗?
楚天长只得继续逃命,并拐上主干道。
“姓楚的!我说你咋又是烟又是酒的,你敢糟蹋我儿子!”
岳父所在的电瓶车率先杀到,他脱下一只鞋砸了过来,精准命中楚天长后背。
后者一个趔趄,算是真的领略到,什么叫能动手尽量不吵吵。
眼看就要被围堵,楚天长瞥了眼主干道中的护栏,采取迂回战术,猛地原地刹车,开始调头往回跑。
骑兵们来不及反应,且又无法逆行,只得在前方转弯处调头,继续追逐。
这个计策,为他争取了宝贵的时间差。
他撒丫子狂奔着,呼出的白气在夜幕中倏忽飘散,如同一只工作过度的雪橇犬,san值急速下降。
他在哪,他在干什么,他为什么在跑?
他何苦要说自己是岳小川的男朋友,何苦跟到这个蛮荒的小城,何苦每周飞来,窝在家里喝酒看电影剪视频多好……
人生为何如此无常?中年人为何要按照农历日期给孩子开派对?
耳畔狂风呼啸,身后杀声渐近。
他几乎褪去现代人文明的伪装,血管里只剩下人类最原始的本能——奔跑,永不停歇的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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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你们家里的事,你们娘俩慢慢聊吧。”没有参与追逐战的女性亲属,善解人意地散去了。
低头,是满桌的丰盛佳肴;举目,是炫丽的装饰布置。岳小川和母亲呆坐在一片热闹里,相对无言,荒诞而怪异。
不知过了多久,当妈的似乎终于缓过一口气来,率先开口:“去年你回来之后,就不怎么笑了。我和你爸看电视里都流行生日派对,就想也给你搞一个,让你开心点。”
“妈,其实楚天长不是我男朋友,勉强算是前任吧。”见母亲眼中希望重燃,岳小川又补充道,“但我的的确确,喜欢男人。”
“前任是,什么意思……”她的嘴唇颤抖起来,“你,你不止变态过一次?”
这种说法深深刺痛着岳小川的心,他苦笑道:“妈,我只是跟大多数人不一样,怎么就变态了呢?我还是我啊。”
“楚天长之前还有谁?他们都是干嘛的?”
“你见过,”岳小川顿了顿,选择说实话,“前两年你们去看我,那个找我要签名的老外。”
“呃——”母亲倒吸一口冷气,掐住自己的人中。
“妈!”岳小川急忙扶住她的肩,缓缓拍打她的背部,“那是个好人,他热爱中国文化,正读博士呢。”
“再往前的不用说了,我怕还有更奇怪的……让我缓缓,缓缓,等你爸回来吧……”
岳小川这才想起,方才似乎有人喊了声“削他”,然后便一片混乱……不知楚少爷此刻怎么样了。
第44章 不速之客
菜几乎凉透时,父亲才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进家,狠狠摔上门。
岳小川注意到,他的鞋丢了一只。
“楚天长呢?你们没跟他动手吧?”
“你不问问你爸咋样,倒是先问那男的。”父亲阴着脸说。
岳小川语结,避开那几乎能将人凌迟的凶狠目光,心乱如麻。
“那小子真是导演,不是记者吗?蹽得真他妈快,跟哈士奇似的。还挺聪明,直接冲进派出所里了。”他一脸疲态,仰靠在沙发上,冷冷盯着刚出柜的儿子,“我就知道,你混那个娱乐圈,迟早要被带坏。”
“没人带坏我,我天生的。”
“放屁!”岳小川低垂着的头挨了一巴掌,“天生的?你遗传的谁?咱家祖上谁喜欢男的?”
“肯定也有,只不过骗婚了。”
“等开春的,我非把你这病治好不可。”父亲狠狠戳着他的头。
“这不是病,我真是天生的!我从小就这样!”岳小川倔强地梗起脖子,含着泪但目光如炬,“实话实说吧,我的初恋是黑猫警长。”
“你他妈还喜欢动物!”
不出所料,头上又挨了狠狠一掌。
一家人在欢乐的haybirthday横幅下,僵持到深夜,时不时辩论几句。
父母头挨着头,看着手机窃窃私语,岳小川终于得空,去看楚天长发来的信息。
“我刚到机场,从你家那边一路打车来的,坐早晨的飞机回去。”
“你怎么样?”
“我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被撵得像狗一样。现在嗓子全哑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你好好跟父母谈谈吧,慢慢来,我可能帮不上忙了。等我练好长跑,再去你家。”
“对不起,我没想到我家人这么激动。但你也不该说自己是我男朋友,太冲动了。”
“我只是想借坡下驴,先把这事给坐实了再说,顺便给你打气。我要睡一会了,下周再去看你。”
“岳小川!”
父亲一声断喝,逼得他急忙收好手机,正襟危坐。
“刚才,我和你妈在网上学习了一些资料,掌握了不少关于你们这个圈子的知识。我问你,”父亲似乎难以启齿,嘴唇开合数次,才终于说,“你他妈是不是吃亏的那个?”
岳小川小幅度点头,不敢直视双亲。
“果然啊,我就说嘛,那小子要是没占着便宜,怎么可能送我茅台呢。”
“两厢情愿的事,没什么吃不吃亏的。”他低声嘟囔。
“从小就武武扎扎的,白他妈练了,居然还能吃亏。”父亲环视满桌饭菜,轻声叹息,“你这个事,以后再说。挑几个菜热热,先吃饭。”
母亲热好菜,随后将楚天长送的围巾甩过来,“我不稀罕他的东西,还给他。京城纨绔子弟,欺负我们工人阶级没见过世面是吗?上回那烤鸭和点心,我都想吐给他。”
“他不会收回去的,你留着戴吧。”岳小川无奈而慢吞吞地道。
平日里温柔包容的中年妇女也来了倔脾气,抓起围巾径自走向阳台,开窗丢向黑冷的夜空,回身道:“老岳,你把那酒也倒了,不许喝。”
父亲沧桑坚毅的脸上写满犹豫,“这……茅台它是无辜的。”
“你们就收着吧,回头我把钱给他,就当是我送的。”岳小川烦躁地揉揉脸,起身披上外套,“我去把围巾捡回来。”
时间已是凌晨两点。
一家三口夹菜和吞咽的动作,缓慢而沉重。
父亲苦闷地小酌着自泡的白酒,咂咂嘴,望向杯中。忽然,他双目怒睁,虎躯一震,仰面栽倒在地,捂住胸口。
“爸!”岳小川大惊失色,急扑过去,自责与愧疚涌上心头。此刻,他才开始真正后悔今日的冲动出柜。
“我,我他妈,还送了那小子壮阳的鹿茸片……”
而且,上次楚天长来打探消息,被问及鹿茸片泡酒有无功效时,还微笑着说“非常好”。
就这样,老岳同志因为跟自己生气较劲,在医院住了两天,才把血压降下来。还形成条件反射,一提“鹿茸”,血压就飙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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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长在飞机上睡毛了,惊醒时双腿还呈奔跑姿态,他身旁的乘客礼貌地笑笑:“您是不是梦见蹬自行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