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烈度友情(33)
拿人手短的小马照做,把手机举在二人之间。
响了三声,有人接起。
“小马,啥事儿?”
“宝贝儿,最近忙什么呢,都不理我,想死你了。”小马甜蜜地问候。
这个称呼,令楚天长的两道浓眉慢慢拧起。
“我……我还是那样,瞎忙。”
“你在哪呢?晚上出来聚聚吧。”
“不方便,改天吧。我还有事,先挂了。”
楚天长对小马摇头,用唇语告诉他别挂,同时支棱起耳朵,拼命分辨着信号那端的背景音。很嘈杂,不知是哪。
“哎等等,你该不会认识了别的老外,就把我丢一旁。”小马东拉西扯。
“对啊,我要找个伦敦的,你不行,说英语口音太重。”岳小川轻轻笑了。
“伤心死了,你得请我吃饭。”小马捂住手机,对楚天长挤眉弄眼,“我t没词儿啦!”
“给他讲个笑话。”
“川儿,我给你讲个笑话,你猜是什么?猜不出来?让我想想啊……”
忽然,楚天长的耳朵捕捉到了线索。
嘈杂的背景中,隐约夹着某种广播声。
“由……始发,途经本站,开往……开始检票。”
火车站!
楚天长急速冲下楼,扫开共享单车一路飞骑出了校园,又换乘出租赶往火车站,随便买票进站。
假如岳小川要回家的话,一般是乘15时的那趟动车。
无论何时,j城的火车站永远人潮汹涌,挤满南来北往的过客。他匆匆来到岳小川可能会在的候车室,高高仰起头,寻觅熟悉的身影。
检票时间临近,检票口前已排起长龙。
看见了。
苦找的人扶着行李箱,行李袋搭在上面。身后,是鼓鼓囊囊的双肩旅行包,左肩斜挎电脑,右肩斜挎健身包,脖子还上挂着个小包。
这架势,大有丐帮九袋长老末日逃难的风范。一身负重少说几十斤,多亏他虽清瘦却有劲儿。
楚天长游泳似的拨开其他人,把岳小川从队伍里拽出。他的胸口急促起伏,双目死瞪着,却忘了想说的话。
岳小川淡淡瞥他一眼,抖开他的手,欲拖着行李重新排队。
“你要去哪儿?”楚天长拉住那沉甸甸的背包,差点把他坠个跟头。
“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呗。”岳小川调整了一下肩上的背带。
“去多久?”
“不回来了。”
“你不演戏了?”楚天长急切地握住他的两个肩头,似乎想留住他的梦想。
“楚天长,难道你没发现,我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把自己的梦想和爱情绑在一块儿了吗?”岳小川闲适地歪歪头,“我无论是站是坐,是走是卧,时时刻刻,都想获得你的认可。现在,爱没了,梦也就散了。”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回去,咱们慢慢谈。”
“回去之后呢,楚老师?大家还是好朋友?”当一个人见过另一个人最贱的样子,他们就再也不是平等的人类,差距比人和猴儿还大。
楚天长如鲠在喉,如芒在背。
“回去,我就继续窝在我的沙发里,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我允许你睡床。”话一出口,楚天长就悔恨万分。若他手里有针线,他会把嘴缝成鞋垫。
岳小川强压下眼泪和挥拳的冲动,咬着牙挤出几个字:“我他妈谢谢你的施舍,心领了。”
“我想继续照顾你,你要什么都行。你的提议,我会考虑,给我点时间……总之,先跟我回去。”楚天长迫切希望,把岳小川带离火车站。这是个生离的所在,就像在悬崖边跳舞。
“我的提议?你指的是,我提出让你爱我这件事?”岳小川垂下眉眼苦笑,“你当我在拨市长热线,然后等答复吗?”
广播里传出开始检票的语音,队列缓缓向前蠕动。
“小川,你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这样逼我?”楚天长不顾周遭的眼光,吼了一句,额角的青筋暴起。
“逼着你爱我吗?”岳小川惨然一笑,摇摇头,“不,我不逼你了啊,我这都要全身而退了,是你在逼我留下来。直到现在,你还心存侥幸,既想往我身体里钻,又不想要恋爱的负担;既想有人陪你解闷,又不愿将心比心。”
假如这是一道简答题,岳小川已经咬准了全部得分点。
没错,楚天长还在侥幸着,指望不说一个爱字就能留住他。
“楚天长,你是富家少爷,成天长枪短炮、舞文弄墨的,精致又体面。但在我这个吊丝面前,你唯一的优势和可以骄傲的资本,就是我对你的爱。”
岳小川用诀别的眼神死盯着他,缓缓说,“现在,我明确告诉你,没了。你就继续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吧,反正我目中无你。”
“你的梦想,真的不要了?”楚天长挺直的背慢慢颓下去,声音微弱而干涩。
“我放弃了。我从没想过,这两个字会从我嘴里说出来。梦想和你,我都放弃了。”
岳小川最后望他一眼,重新排队,跟随蠕动的队列缓缓移向检票口。
楚天长看见他的右手举起来,纤细的五指微微张开,像是在告别。
随后,他缓缓地屈起四指,仅留下一根中指。
黑沉的人潮向前推移,渐次消失在检票口。岳小川的中指无声高举着,直到与铁路工作人员异样的视线相遇,才悻悻收回。
这根中指,就是他的临别赠言,以此纪念他们伟大的友谊。
终于,检票口吞噬了所有人。
楚天长茫然呆立,工作人员提醒他检票。他摇摇头,恍然若失。
不,不是若失,是真的。
第34章 口腹之欲
这个结果,似乎已酝酿了好久,却依旧太过突然。
岳小川有些迷茫,坐动车到省城后,没有换乘普快回家,而是入住一间快捷酒店。
安顿下来,已经临近午夜。
胃里空虚无比,前所未有的饥饿感袭来。他下楼,找到最近的麦当劳,对营业员说:“十对麦辣鸡翅,两杯大可乐。”
躲进不起眼的角落,他开始大快朵颐。每撕下一口喷香的高热量炸鸡,泪珠都大颗地砸在餐盘上。
他就这样边吃边哭,直到分不清自己是在抽噎,还是打嗝。
明天,他要去吃重庆火锅和自助烤肉。
后天,吃铺满芝士的部队锅;大后天,冰淇淋火锅;然后是榴莲千层、抹茶毛巾卷、舒芙蕾、焦糖布丁、马卡龙,配珍珠奶茶;早餐要甜甜圈,夜宵要小郡肝……
他把从前那些可望而不可即的高卡美食,通通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决定先吃上一周再说。
这样狼狈地逃回家,未免太突兀了。父母没准会以为,他犯下了什么惊天大案。
他想起,还没和剧团请假。那个总是由成员倒贴钱的小剧团,大家一起折腾三年,感情还是很深的。
擦擦油腻的手指,编辑好信息发给团长和群里,他茫然地在好友列表里滑动。
不久前,“楚老师”还是置顶好友。
现在放弃,沉没成本实在是太高昂。但,也只能是及时止损,割掉这块烂肉。他甚至开始庆幸,自己忍了三年就摊牌。再拖几年,恐怕现在正躺在精神病院,或接受剃度。
回到宾馆,他撑得如翻了身的乌龟,懒洋洋倚在床头看电视。
高热量食物和碳酸饮料,极大缓解了周身的焦躁。当血液一齐涌向胃部去负责消化,大脑便无暇去想楚天长。
啊,那个薄情寡义的混蛋,要是能随着炸鸡和可乐,一齐消化掉就好了。
不过话说回来,是他自己意志不坚,思想动摇。
人家楚老师,从头至尾都坚定贯彻走肾不走心的生活作风,是自己犯贱,享受朋友的待遇,又妄想恋人的地位。
一千零一夜啊,是岳小川儿时很喜欢的故事集。
相传古代印度附近有个国家,国王生性残暴,因被皇后给绿了,为情所伤。此后,他每日娶一少女,翌日清晨杀掉,反社会反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