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人(58)

　　谢徐谦一时忍俊不禁，也不好讲这“心虚”或许是因为见到有他这个情敌在场。
　　而后又再看了几个，谢徐谦愈觉无趣，刚好收到商岳的信息说一个小时后到，就准备告辞离场，未免惹商岳分心。
　　冯禾却不放入，只道，“呢个系你推荐嘅演员，唔睇完再走？（这个是你推荐的演员，不看完再走）”
　　谢徐谦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还推荐过谁，拿了名单来看才发现下一位试镜的演员果然是他推荐。
　　但不是商岳，而是顾鸣。要竞争的角色也不是“黎辛”，居然是“余田”。
　　谢徐谦还没见过顾鸣本人，但无论外形气质还是过往戏路，他都跟“余田”半点沾不上边，不由质疑起来，“有冇搞错啊？（有没有搞错啊）”
　　冯禾只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演员有乜想法都ok喇，反正系我讲了算！（演员有什么想法都ok啦，反正是我说了算）”
　　谢徐谦无可反驳，却被勾起好奇、想看看顾鸣要如何争取这么一个既不合适，也难胜任的角色。
　　镜头下的顾鸣比以往所见的各种角色都要显得明快，外形条件并不如祁乐，但气质温润颇为入眼，眉宇间甚至还藏着几分清澈的少年气。没记错的话他今年二十八岁，出道时间也已不短，还能维持这种特质倒是十分难得。
　　谢徐谦印象中，顾鸣的长发造型偏多，大概是为贴近角色特意去剪了头发，可惜并不适合，反倒还削弱了自身优势。
　　“上部戏跟Jason拍的？”
　　谢徐谦明知故问。他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那就是顾鸣，似乎有那么点自己年轻时的影子。
　　顾鸣愣了愣，好似没料到还有这样的闲聊环节，但也老实答话，“是。”
　　谢徐谦想起早前商岳跟他讲过顾鸣有些怕他，就又问，“跟这种戏痴合作压力大不大？”
　　“……还行吧，师兄挺照顾我的。”
　　谢徐谦被顾鸣这副诚惶诚恐却拼命维持沉着冷静的样子逗得笑起来，“你也是x影的？”
　　“不不，就戏里这么喊，习惯了。”
　　“Jason很喜欢你，是他跟我推荐你的。”
　　“……”
　　顾鸣完全愣住，愈是流露出一些与他年龄不符的单纯青涩。
　　谢徐谦几乎忍不住要拍桌，便更加玩心大起的开始睁眼说瞎话，“老冯和阿凯答应让我挑partner我才肯来的。”
　　冯禾看谢徐谦有心玩笑，就配合着搭了几句话，成功气走了早已待得不耐烦的三界人。顾鸣端坐一旁闷声看戏，半个字也没多话攀谈。
　　好不容易，冯禾开口说回正题，“我看过你的戏，不错。”他通常不会在试镜前花时间考察演员，因是谢徐谦推荐才格外留意。他们合作多年，谢徐谦清楚他的选角喜好，眼光又毒，但凡肯做推荐就不会差得太多。事实上冯禾对顾鸣的印象很好，本已经打算只要当面看过没什么出入，就定他来演“黎辛”，哪知道他会想演“余田”。
　　顾鸣受宠若惊，连忙回话，“我还差得远，冯导过奖。”
　　冯禾耐着性子同年轻人讲道理，“如果要拍新《鬼神》，我会找你演林子明。”
　　话说得再清楚不过，顾鸣却还不罢休，“我知道我不合适，但我想试试。”
　　谢徐谦本以为冯禾差不多就要发飙爆粗，至少也不会同意这种浪费时间的提议，不想却听来一句，“试吧，你跟Daniel一起，照他讲的做。”
　　“好。”
　　“……”
　　谢徐谦猝不及防，明知冯禾搞怪，也不得不起身配合行动。
　　——
　　等到商岳来时，场内就只有冯禾跟几个工作人员。
　　冯禾拿着烟坐在监视器前，摄影机开着，纯白背景纸两侧各还有一盏灯光。
　　商岳走进作自我介绍，可才说了句“你好”就被冯禾打断，他指了指桌上的烟盒说道“拿支烟去前面。”
　　商岳立刻意识到，这就已经是开始了。他沉了口气走到桌前拿起烟盒，衔了一支到嘴边，就把整盒烟揣进了裤兜。他没有看冯禾，却很清楚此刻场内所有人的视线都已聚焦在自己身上。
　　他喜欢这种感觉，不，他热爱。
　　商岳走到背景纸前，面对着镜头，左右看了看，随即拿下嘴边的烟，朝站在冯禾身边最近的一个工作人员说话，“有火吗？”
　　他唇边勾着若有似无的笑容，透出几分露骨的引诱，眼中却尽是冷酷。
　　工作人员愣了愣，看了眼已专注看着监视器的冯禾，才有些慌张的上前送去打火机。他碰到商岳的指尖，微凉的触感却莫名的灼人，再看一看那双眼睛，就连心也跟着发起烫来。
　　商岳接过打火机，一只红色的、路边最常见、也最廉价的塑料打火机，他只是低头点燃香烟，再懒得给人以丝毫关注，俨然就是一副拒人千里的清高姿态，可仍然是把这廉价的打火机也揣进裤兜。他很穷，自然不会放过任何能占的便宜。他需要钱，招揽有钱人是他的生计之一，但绝不会浪费丝毫力气在一个拿不出钱的路人身上。
　　冯禾没有说话，只通过监视器去看商岳的脸，在迅速弥漫又迅速消散的烟雾中，几近严苛的观察着那张脸上的每一丝细微变化。
　　满场沉寂，商岳一语不发的抽完小半支烟，全程都没去同镜头对视。
　　他半垂着眼睛，把目光落得很低，显得百无聊赖，又没有任何的不耐烦。看不出什么别的情绪，或说是缺乏情绪，甚至也没什么生气，都不如他手中还懂得奋力燃烧的烟卷有志气。
　　“喂。”冯禾喊了一声。
　　商岳这才抬起眼皮看向镜头，继续沉默着再多抽了两口烟。没有任何多余的姿态动作，却陡然变作个亡命徒，周身上下的气息都锋利起来，连口中吐出的烟雾也似散发着危险。唯一不变的是那双冷酷的眼睛，可这冷酷也已烧起了火，愤怒、狂妄、厌憎、又贪婪。
　　他笑了。
　　冯禾深吸进一口气，不由得想到一个词：不可方物。
　　于此同时，他还看到一个人：不是商岳，而是余田。
　　——TBC
　　作者说：共计更新6章，撒花快乐回归！


第53章 入戏
　　“商岳，你是这部戏的男主角了。”
　　离开试镜现场，穿过楼道，进电梯，下降，出电梯，走入车库。不长不短的曲折路程中，商岳反复回想着这句话，他一遍遍在脑海中检索冯禾说话时的眼神和表情，最终确认没看到任何“受人之托”的虚伪成分。他松了口气，却无法放肆情绪高兴起来，像被什么压制着，也像被什么撕扯着。他应该高兴的，更加不止该高兴。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参加电影试镜了，即便已经结束，也还是沉浸在那种满怀胜负欲望的激动和兴奋中，痛快，自在，意犹未尽。
　　从十来岁对表演产生憧憬向往的那一刻起，从电影学院到剧组片场再到话剧舞台，商岳从没有过任何改变生计的想法，他可以死，但不可以没有戏演，这无疑是种偏执，应该也不值得赞赏和鼓励，可也无丝毫变通或改善的余地。
　　此时此刻，商岳不知要如何来形容自己的感想，他忽然发了疯一样的想谢徐谦，甚至有些生气他提前退场。如果谢徐谦在的话，自己或许能演得更好。他想立刻把结果告诉谢徐谦，还要站在他面前，亲口讲给他听。
　　他要跟他一起演戏了，他们的名字会出现在同一张演员表里。
　　这是比拿下角色本身更值得骄傲的事情，他终于能够站到他身边，不是作为男友，不是因为私心痴迷的爱情，而是以他作为一个演员的能力。
　　商岳知道自己不是谢徐谦那样的天才型演员，但他很清楚自己的能力，更相信过往这些年自己辛苦打磨所得来的一切。对他来讲，那是比天赋更值得依靠和信赖的东西，那是唯一完全属于他的，也是最能让他感到自己活着的意义的。
　　是的，活着。
　　此时此刻，商岳觉得自己活着，或说是真真正正的活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