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语冰(99)
“我靠我一直以为是徐银亮的关系,他那么骚扰你你才……”小周痛恨道:“日,前两天我还看见他了,还那副死样。”
郁小龙轻哼了声,有些无关痛痒。
“而且这傻逼居然有脸跑过来想跟我打听你,我当时拳头就痒了,真的,当年没踩上两脚真特么亏。”
“过去了,他怎么样跟我没关系。”郁小龙笑笑,又说:“罗少钦人挺好的。”
“我知道他挺好的,那天他……都跟我说了,说以前不认识你们的时候就见过我,在那。”小周指了指隔壁有耳,“我都不记得我什么时候去过,你们收拾菜杆那回我也没赶上,他还说后来找过我,谁知道呢。”
“是吗?”郁小龙不知道还有这层渊源。
小周搂着猫,叹了口气,“他要不这么好就好了,我还纠结个什么劲,我现在就是觉得,回头我爸妈要知道了,非得打死我,以前就瞧不上我混……”
郁小龙在他脑袋上重重撸了一把,他也只能听听,给不了意见,决定还要他自己做,不是说经历在先就能当前辈的,再说他自己就挺失败。
施杰给他打电话,问他到哪了,一个小时前就说出来怎么这会还没到。
郁小龙让他别催,就在后门口了。
“不是我催,是有人找。”
“谁啊?”
“说是姓夏。”施杰有些没好气,“你进来看看认不认识吧。”
第七十五章 输与赢
这个点还没开始营业,除了施杰他们,店里几乎没什么人。
光线整体被调得有些暗,桌椅又都是黑白棕的配色,很难明快到哪里去,但被轻柔低缓的音乐声包围,便显得很清静。
郁小龙进去的时候,施杰正站在吧台后面,边擦玻璃杯边朝他使眼色,“怎么回事?”他一脸狐疑,往角落的位子那努了努嘴,“不会这么凑巧也姓夏吧?”
他刚才联系他,必然已经跟人打过照面了,从与夏琮有七八分相似的面孔上也能窥出一二。
“等会再跟你说。”郁小龙道。
“喝什么?”施杰扔下手里的布看着他。
“他点了吗?”
“点了。”
郁小龙往那一桌看去,夏议正随手翻着身后架子上摆来装饰用的杂志,施杰还算没太怠慢,特地为他把那一排的灯带全开了。
“我不用了。”郁小龙往那走去。
夏议听见声音,抬起头来,合上书页微微一笑,“好久不见,小龙。”
他跟两年前变化不大,依旧是那副温和而有教养的样子,其实一个人如果不是人生际遇波动过于强烈,气质与谈吐两年的时间确实不可能会有太大变化。
他说话不疾不徐,看人的目光真挚有礼,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这可能也是听说他姓夏之后,施杰没有表现出太过明显的反感还给他打电话的原因。
郁小龙没说什么,只略微一点头,看向他手边放着的一口未动的橙汁,“我给你叫杯热的吧。”
“如果方便的话再好不过。”夏议略微有些抱歉的样子,又问郁小龙喝什么。
“不用了。”郁小龙去吧台,找施杰换了杯热茶,店里当然不提供这些,但作为招待另当别论。
回去时夏议靠着椅背,两手交握在身前,姿态比起刚才放松了许多,“我想过你可能不愿意见我。”
“我连他都见了。”郁小龙没太多情绪地在他对面坐下了。
“不是自愿的吧?”
夏议看着他笑,郁小龙跟着笑了一声。
“你是要管他吗?”他猜测这或许是夏议来的目的,作为夏琮的长辈来跟他道歉,保证以后会约束好他,不会再有类似的事发生。
但夏议却摇了摇头,“我可能会说他,但不会真的插手,他是个成年人了。”
说完他又笑着加了句,“没成年的时候,我也不太能管得住他。”
所以是来当说客的,郁小龙想。
他怀疑这是不是又是夏琮的手段,知道他无论怎么样都不会把对付他那一套用在夏议身上,他只会坐在这里,念着过去的旧情,乖乖地把话听完。
“所以是他让你来的?”
郁小龙几乎笃定了这个想法,但夏议还是摇头,“不,他不知道。”
他用某种类似调侃的口吻说道:“他现在可比以前保守多了。”
“我们随便聊聊吧,别紧张。”夏议看出郁小龙的戒备,试图缓和气氛,“你就当我是顺路过来看看,今天晚上无论我说了什么,你都不用太放在心上,这样可以吗?”
“好,聊什么?”郁小龙配合地问。
“小琮他有跟你说过我们小时候的事吗?”
“……提过一点。”
“听这话的语气就知道,肯定没提好的。”
夏议眼里在笑,似乎又有些无奈,“其实我的童年和少年时期有很多值得高兴的事,但他好像只记住了这一件。”
“确实,这一件足够骇人听闻刻骨铭心对吗?”
郁小龙看向他,没有说话,他其实不愿意夏议的随便聊聊聊到这上面去,就像很多时候他会刻意不去看他那条残缺的腿一样。
那是一个人一辈子的创伤。
但夏议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什么禁忌不能聊的话题,也没有把它视作仍在折磨他的痛苦。
他神色温和,语态轻松,让郁小龙想起那时候,他提着裤脚问他酷吗的样子。
“咕噜”两声,夏议靠放在桌角的拐杖因为他突然喝茶的动作滚了两下,郁小龙替他扶好,他接过来,视线在上面停留了会,说了声谢谢。
“聊聊他小时候吧。”他目光重新回到他身上,笑了笑,“你看他现在这样,一定想象不到七八岁以前他有多粘人吧。”
“当时小家伙就只有这么点高。”夏议比划了一个比桌子长不了多少的高度,“他母亲刚过世,在这个家里很没有安全感,唯一信任的人是我,所以时时刻刻都粘在我身边,连上幼儿园都要偷跑出来,来我学校找我,一天见不到,回去屁股后面能跟一晚上。”
“是吗?”郁小龙有些难以想象。
“有机会给你看他再小一点时候的照片,粉雕玉琢的特别可爱,尤其哭起来强忍泪水的样子,很难让人不动恻隐之心。”
“再后来,发生了那件事,等我醒过来,他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从那之后,我再也没体会过当他哥哥的乐趣,反而变成了他处处照顾我。”
“如果说那件事有什么是让我真正觉得遗憾的,不是我少了一条腿,而是他,愧疚真的让他变了太多。”
“哪怕这么多年我反复纠正,这不是他的错误造成的,但他坚持认为他有责任,如果那个时候他能少粘着我一点,不让我一起跟去,就什么都不会发生。”
“你能明白他那种感受吗?”夏议问,不等郁小龙回答他又说:“可能吧,但没人能做到真正感同身受。”
他离开椅背,坐直了身体,手扣在玻璃杯口轻轻转动,他看向郁小龙,用更低缓的语气道:“如果这还不能让你理解他的话,我可以再说点别的。”
“你想让我理解他什么?”郁小龙问,这些他知道,也想过,但不足以成为他和夏琮走到这一步的理由。
“他一定跟你提过郭飞燕吧。”夏议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说:“这个心狠手辣又嫉妒成性的女人一手主导了那一场车祸,是所有罪恶的源头,对吗?”
“不对?”
“没有不对。”夏议摇了摇头,“但对兴明而言,她也只是势力的一角。”
“这么庞大的集团背后,利益网盘根错节,其中的尔虞我诈远非你能看到,要想在这样的家庭寻一方安宁,连我都不容易,何况是他。”
“你可能没有办法想象,一个不受任何人庇护与宠爱的孩子,怎么在那样的环境里活下来并安安稳稳地长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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