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语冰(22)
他有时候真想骂她一句犯贱,可转头看她那样,又觉得傻得可怜。
按她的说法,郁小龙以后会结婚,会娶了媳妇忘了娘,她不能光想着靠他,她唯一能靠的只有自己的男人,她和郁行强又没离婚,还是一家人……
歪理一套一套说得郁小龙一句都听不下去。
首先不说你那男人是块豆腐渣经不经得住你靠,就是把你那点钻研药理偏方的精神拿出去随便做点什么,也好过把自己下半辈子搭在别人身上强。
可这些话他已经懒得再说了,说多了蔡群英会以为他是真不想养她,会抹眼泪说些诸如自己命苦怨天尤人的话。
一年一年过得很快,可能也是年纪到了,现在每长一岁,郁小龙就愈发觉得自己没出息,以打架看场讨生活,算什么本事呢。
有时候他也会想,如果当初蔡群英能多管管他,多努力一点,不光吃郁行强留下来的那几万块钱老本,让他把书念完,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可那终归也只是想想,学是他自己跑出来的,跟着殷叔也是他自己选的。
他走这么一条路,无论怎么说,至少现在,他能养得起他们母子俩,甚至让她拿钱出去糟蹋,也兜得起郁行强的医药费。
就这样吧,郁小龙想,再出息能出息到哪里去呢,指望他像小林哥一样念到硕士吗,他自己都觉得滑稽。
现在的社会,判断一个人是不是出息,不就是看他能不能赚钱吗,虽然不多,但还算能赚,还要怎么样呢。
郁小龙给郁行强多买了点补品,但并没有如蔡群英期盼的那样多回家,这明显让她有些失望,电话里的口气听着,也难得地表现出了不满。
“能不吃炒饭了吗?”经历了差不多快两个月,每天早上起来都是一盆油腻的炒饭后,糙汉如郁小龙,也终于受不了了。
“可我就会这个啊,要不咱叫外卖?”施杰有些委屈,明明你猪食都当杂烩的,明明就……挺好吃的啊。
“算了,我请你出去吃吧。”郁小龙看时间,快十一点了,到那还能赶得上,他觉得怎么能说他没吃过好东西呢,他再没吃过也不会连着两个月都吃一样的。
“那这怎么办?”施杰指指。
郁小龙利落地把两碗饭端起来,出门倒进了上有的饭盆里。
狗闻到香味,飞快地从院子后面跑过来,大概是最近狗粮吃腻了,难得一顿浓油赤酱的饭,它吃得格外起劲,边吃嘴边往郁小龙身上蹭,被郁小龙骂了才停下。
“走吧。”
两人刚出门,看到徐银亮正从一辆车上下来,开车的是个小年轻,长得眉清目秀的,看到他们还有点不好意思,脸转向一边和徐银亮说了句什么就急忙先走了。
徐银亮站在原地,像往常一样看着郁小龙,郁小龙也像往常一样当他透明。
“他不会一晚上没回来吧。”走去公交站的路上,施杰问。
“你管他。”郁小龙说。
“是不归我管,可谁叫我看见了呢……”施杰撇了撇嘴,“啧”了声,“有点恶心。”
那家店没名字,郁小龙回忆了半天,大概想起周围那厂叫什么,输进导航里发现还挺远的,开车可能不觉得,这么坐过去居然不直达,还得换乘。
他突然又觉得为了一顿饭跑这么远是不是值得,馄饨面也挺好的,那家店最近新出了排骨年糕,郁小龙吃过一次觉得味道还不错,要不就排骨年糕吧。
他这样想着,但等公交来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带着施杰上去了,远就远点吧,谁让好吃呢,他也不是天生就爱吃猪食的,他小时候据说还挺挑嘴的。
上车后坐了一会,施杰见久不到站,开始有些昏昏欲睡,他头往郁小龙身上靠,被郁小龙推开了,突然听到他问了一句,“你歧视同性恋吗?”
“啊?”施杰愣了愣,不知道怎么突然起了这么个话头,他们此时坐在最后一排,前面没人,倒不担心被听见,他想了想,说:“也还好吧。”
“你说徐银亮啊。”施杰转头看着他,“他这人怎么说呢,他要是不那样骚扰你,跟我非亲非故没仇没怨的,我犯不着多讨厌他,可你看他贱样。”
“是挺贱的。”郁小龙说,他其实还挺希望徐银亮多出去找找人,把对他的那股子没来由的邪火多在外面发泄掉点,回头再看,或许也不觉得他多招他了。
“哎你说他心理不是真变态吧,同性恋我是没见过几个,但我猜肯定不都是他这样的。”施杰说:“这正常喜欢一个人,喜欢就喜欢了,不管是男是女,别人要真烦你,何必上赶着死缠烂打。”
“再说他这都不叫死缠烂打了,你信不信哪天但凡给他机会,他真敢对你下手,这他妈得是……”
这话背后的意思不好听,国家现在强间男人不入刑,但就算真入刑,都有觉得三年血赚死刑不亏的人在呢,就冲徐银亮对他那邪乎劲,有这条件他肯定不放过。
郁小龙冷笑了声,“他不会有机会的。”
他要哪天敢再对他动手,他绝对能让他死。
“所以嘛,你要说同性恋,歧视谈不上,跟我反正没关系,别搞我头上来就行,但像他那这样的,就算是个女的,来一个我也恶心一个。”
“怎么样,哥们这三观正不正?”
郁小龙抱着手臂看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施杰看了他一眼,搂着他肩膀晃了两晃,“放心,我这给你盯着呢,叫他别说你人了,连跟汗毛都碰不着。”
就算是最好的朋友之间,这样的谈论还是难免让人有些尴尬,郁小龙简短地“嗯”了声,没再说话。
不知道是路上耽搁了还是时间不对,到那店门居然是关着的,施杰对跑这么远来吃顿饭相当不解,趴在简陋的玻璃门上往里看,没看出来有什么特别的。
这不就是个路边苍蝇馆子吗,还是个连牌都没有的,果然对郁小龙不能太有指望,最后两人又在附近转了一圈,才找到一家兰州拉面馆进去各吃了碗牛肉面。
十二月底,天气越来越冷,赵菲他们学院辩论社最近一直有比赛,每天晚上都要训练到□□点,郁小龙提过几次,让她别回来住了,路上不安全。
但赵菲不肯,她觉得她如果不回来,经常狗粮没人放不说,而且有时候晚上他们饿了,也没人做点什么,就硬挨着,要是谁受了伤,也不会想着处理。
施杰觉得这里面没他们什么事,他们和这个谁都特指郁小龙,人才不担心他们挨饿受伤呢,就想回来多看看你,你个不解风情的,只能我辛苦点,风里雨里多等等了。
郁小龙乐得给他机会,没再说什么,左右才这么点路,人姑娘生活费那么紧张,多花一千在住宿上不划算。
就算是跟同学挤,一屋子八个姑娘,也肯定不如他们这里住得宽敞。
但这一天晚上,郁小龙从酒吧街逛完一圈没来,上楼没看到施杰人,给他打电话,却是关机的。
没电了?
他下到二楼去敲赵菲的门,敲了半天没人应,电话是通的,却没有人接。
郁小龙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也可能是他想多了,赵菲回来的时间不定,有时候太晚会住宿舍,而且她并不知道施杰在等她,所以经常超过十点熄灯时间了,才会跟他们说今晚回不回来,施杰十次里总有那么两三次会等空,而现在才十点不到,郁小龙穿上外套,先去了趟棋牌室,问那的人今天有没有看到施杰来过。
棋牌室里的人刚换了一波,有说没看见的,也有说没在意的,还有把日子记混了的,郁小龙出了门,边打电话给赵菲,边准备去她们学校看看。
认识施杰这么多年,打电话从来只有欠费,没有过关机,充电宝常年揣在兜里的人,爱岗敬业程度堪比酒吧街是他们家开的,这也是他觉得不寻常的地方。
到那十点刚过,宿舍楼已经熄灯了,工大虽然是个末尾二本,管得还挺严。
门卫室那里挤着几个晚归的学生,正在跟保安求情,但保安坚持要让他们辅导员给他打电话,才能放他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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