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而行的你(18)
林远天生是属于舞台的。
不足五分钟的舞蹈结束,现场灯光亮起,嘉宾席上的前辈纷纷鼓掌。
钟恺凡好像自动过滤了多余的声音,白色灯光重新照亮舞台时,他才真正看清林远。在幽暗鬼魅的灯光下,他的灵魂遁无可遁,肆意又张狂,可此刻却安静地蜷缩在一个乖巧的外壳里。
真是一个矛盾体。
嘉宾提的问题他礼貌回应,面对粉丝的阵阵尖叫,他并没有受宠若惊。
钟恺凡站得有点累,看了看腕表:“我先回去,待会儿让他直接到我房间来。”
新锐的工作人员一直留意着钟恺凡的需求,见他转身走向出口,立马殷勤地推开大门。
不远处的安然察觉到动静,从观众席上站起来,微弓背穿过观众席:“要走了?”
肖正瞧了一眼舞台上的人,“消息我发你手机上了。”
安然心中有数,“我待会儿跟他说。”
肖正点了点头,跟上钟恺凡的脚步。
节目录制完已经接近凌晨两点,安然在后台给林远递了杯水过来,他正口干舌燥,矿泉水瓶子咕咚直响,流了一脖子的水。
“慢点。”安然轻声说道。
工作人员开始整理器材,现场听起来有些嘈杂。
“他来了。”
林远心里‘咯噔’了一下,下意识地环视四周,太阳穴突突直跳:“哪儿?”
安然从包中翻出一张房卡:“你自己去,他明天下午就走了。”
“明天?”林远问。
安然立刻反应过来,想起现在已经转钟,改口道:“今天下午。”
说话间,安然留意林远的神色,见他面无波澜,稍微松了口气。回想起钟恺凡刚才那副生人勿进的模样,她忽然觉得当初的决定是个错误。
她不该横在林远和钟恺凡之间。
林远接过房卡,揣在牛仔裤兜里,低眸道:“知道了。”
电梯内的数字不断变换,有种生命倒计时的感觉。林远斜靠在电梯内,眼角有点痒,仰着脖子勉强克制住情绪。他想起很久以前,他和钟恺凡在练习室跳舞,面前是落地的巨幅镜子。窗外的夏日仿佛永远不会结束,知了起此彼伏地鸣叫,树影晃动,探头在朱红的木窗前。
两个少年配合得无比默契,动作干脆利落,又不乏行云流水之感。
那时候他们都很年轻,吴元威甚至说过:“还是钟恺凡耐看,可惜了。”
身旁的工作人员悄声说:“这
位不行。”
吴元威当然知道,侧过脸哂笑道:“我就是说说。”
稍微打听一下便知道钟恺凡是地产巨头之子,出身优渥自不必提,年少时成绩优异,还长着一张令人过目不忘的脸,踏入名利圈那是绝不可能的。
‘叮’的一声,电梯的门开了,松软的地毯将脚下一切声音吸收。
林远顺着幽暗的廊道往前,终于在转角处的房间门口停了下来,电子锁发出细微的声响。
屋内很安静,听不到一点声响,只有几盏地灯无声亮着,好像在等他回来。
林远心里涌起一阵抽痛,平复了情绪才朝主卧走去。这屋子挺宽阔,应该是高配套间,七拐八拐他才摸到主卧的房门。
门是虚掩着的,床头柜上的台灯还开着,在寂静的黑夜里发出柔橘色的暖光,像蛋黄一样可爱。钟恺凡穿着一件T恤,单手抵在额头上睡着了。
林远稍走近了些,把灯光调暗,心里有种莫名的安定感。
察觉到有声响,钟恺凡睁开眼,视线模糊处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侧过身,眼神恢复了清亮,看到了一张惊心动魄的脸,染着银灰色的头发,鼻梁高挺流畅,嘴唇带了点绯红,让人忍不住想要占有。最好看的还属那双眼睛,双眼皮很浅,有轻微的眼窝,闪烁着清澈的光芒。笑起来的时候,像天使亦像魔鬼,神不知鬼不觉间将他的心偷走。
钟恺凡控制不住将他搂进怀里,说出了盘桓在内心千百次的两个字:“阿远。”
林远僵硬着身体,任由他环住自己的脖子,一股钻心的酸楚涌上心头,嗓子眼儿仿佛卡了一根刺,五内翻搅沸腾。
他想哭。
良久,钟恺凡松开了他,凝视着他的脸庞,他眼角处的眼线有几分被汗浸湿的痕迹。心间兀自一软,他应该才结束工作。
他伸手揪了揪他的脸,面容舒缓而放松:“去洗澡。”
第34章 不该这样占有你
林远站起身,四下看了看,挠头道:“我没带换洗的衣服。”
钟恺凡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声音很平静:“穿我的,衣柜里。”
洗手间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沐浴露的清香飘荡在空气里,接着,吹风机又嗡嗡作响。钟恺凡听着这些声音觉得莫名的安慰,他已经太久没有听到声响,世界寂静得如同末日。
直到感到一个温热身体凑了过来,从背后抱住自己,海盐般的清冽气息扑面而来。钟恺凡只觉神志沉醉,五脏六腑都被熨帖了。
没过多久,听见身后的人呼吸均匀。
钟恺凡转过身,枕着自己的右手臂,静静地凝视怀里的人。
卸了妆,林远看上去皮肤白净,鼻梁处带着驼峰,五官柔和清秀。睡着的时候,那张惊艳的脸竟然出现孩子般的稚气,毫不设防。
隐隐听见林远鼻腔处发出细微的鼾声。
钟恺凡有点想笑,心顿时柔软成一池春水。
脑海里闪现他在舞台上的张扬放肆,与此刻的安静乖巧形成冰火不相容的对比。他忍不住低头亲吻他的嘴角,唇齿间隐约有薄荷的气息。
林远被他弄醒,半眯着眼,下意识地勾住他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连同单薄的身体也贴了过来。
钟恺凡忽觉天崩地裂,所有理智在脑海里炸成碎片,唇齿相依间放弃了思考,与他共沉沦,仿佛没有明天一样。
吻着吻着,钟恺凡忽然笑了,喉咙发出愉悦的声音。
林远清醒了一些:“你笑什么?”
床头柜上的台灯发出昏暗柔和的光芒,衬得钟恺凡整个人慵懒而英俊,他捏住林远的下巴:“心疼你的粉丝。”
林远嘴角的笑意一下子就褪了,大概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
无非是说他台前撩粉,台后是基佬,还是个陪睡的。
林远心里有种刺痛感,慌忙收回视线,手脚也缩了回去,他知道钟恺凡看不起自己。录制节目那会儿他并不知道钟恺凡来,所有的舞蹈动作都是提前安排好的,编舞会主动迎合当下的主流审美。他不知道钟恺凡看了是什么感受。
他以前从来不怕钟恺凡,可是现在,无论做什么事,总是小心翼翼。
也许是心里觉得亏欠,带了点补偿的意思,无论钟恺凡说什么,他都不回嘴。
钟恺凡见他生气了:“哎,我话没说完呢。”
林远眼眶潮湿,也不打算追问,忍了忍还是闭上了眼。
“阿远,”钟恺凡轻声喊他,与他额头相抵:“你跳得很好。”
林远睫毛颤动,并没有睁开眼,他怕一睁开眼得到令人失望的答案。
钟恺凡将他捞到怀里来,环住他的腰身,语气平静而坦然:“我只是看着她们,忽然觉得自己不该这样占有你。”他吻了吻他的脖颈,脸颊被他的短发扎得有点痒。
林远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下来,试探着问:“所以,你的期限是多久?”
其实他心里隐隐盼着,这一天永远不要到来。只有跟钟恺凡在一起,他才觉得自己还炽热的活着,哪怕痛楚不堪,也好过心如死水。
折磨就折磨吧,无期徒刑总比死刑强。
空气骤然变得安静,头顶的呼吸有些沉重。半晌,钟恺凡低头吻了吻他的眉心:“时间不早了,先休息。”
说不出是高兴还是难过,他甚至有点庆幸听到这个没有答案的答案。
尽管常年因工作原因半夜才睡,林远却习惯了早醒。歪着头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上面显示着6:10。入了秋,天空灰蒙蒙的,从遮光窗帘缝隙中透出一缕光芒。室内安静地听不见一丝声响,身旁的钟恺凡正睡意沉沉。
林远凑近了些,幽静清浅的光线照在
他脸上,只见他眉峰如山峦,面容清朗而立体。以前起床时他习惯性地亲吻恺凡的眉眼。但现在,他忍住了。
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客厅里不知什么时候摆放了一个纸袋,里面放着新换的衣服,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助理放下的。
简单洗漱一番,换上干净的衣服,林远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窗帘缓缓拉起,他这才看清了整个房间。屋内陈设豪华,基本上全智能化的生活方式。左手旁有个水吧,简约的开放式厨房。林远朝冰箱走过去,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有鸡蛋和牛奶,吐司面包放在中间层。
他挠了挠头,往主卧的方向探了探头,这么远的距离,应该不会吵到钟恺凡。
拧开燃气灶,林远往平底锅里倒了点油,温度加热至刚好时,把鸡蛋敲进去,完整地躺在平底锅的正中间。面包机‘叮’得一声响了,林远却打了个寒噤,再次往主卧方向看去,好像听到了抽水马桶的声音。
钟恺凡醒了?
顾不上那么多,林远将煎好的鸡蛋放在盘子里。冰箱的挂门里放着尚未开封的培根,撕开包装袋,林远把肉片放在锅里慢火煎着,听得见油‘滋滋滋’的声音,空气里飘着食物的香气。
虽然林远好多年不做饭了,但他厨艺真的不错。家常菜、面点、甜品不在话下,这些得益于他妈妈是个很会过日子的人。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林远基本上就是变着花样做饭,把钟恺凡的胃口养得很刁。
想到这些林远就来气,开始阴阳怪气地学钟恺凡说话:“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我连碗都舍不得你洗。”说着,做起鬼脸,顺带耸了耸自己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