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而行的你(178)
“脖子上没有项圈,应该是流浪猫。”
“如果没有指甲,该怎么抓老鼠。”
“到底是谁啊?”
“这么恨我吗?”
“既然恨我,为什么不冲我来,要欺负小动物。”
……
林远的眼泪一颗一颗砸下来,落在纸箱上,很快,他慌忙去擦纸盒上的眼泪,断断续续地说:“尾巴那么瘦。”
空气骤然变得寂静,隐约听见啜泣的声音。
钟恺凡眼眶湿润,十分艰难地说:“阿远,这不是你的错。”
林远抱紧了箱子,哀痛到极点,“怎么不是我的错?如果不是因为我,它肯定不会躺在盒子里,它会去草丛,走在房屋上,穿过大街小巷。”
良久,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恺凡?”
钟恺凡回过头,看见安然站在房门口,神情焦急。
钟恺凡用眼神示意她别说话。
安然轻轻地走了过来,蹲在钟恺凡身边。
钟恺凡看着林远,声音很温和:“阿远,把盒子给我。”
第234章 活在我们心里
林远不说话,眼泪继续往下淌。
安然说:“阿远,这是恺凡,你仔细看一看。”
林远抬起眼眸,睫毛湿漉漉的,眸光中恢复了一丝神志,戒备感削减了几分。
钟恺凡伸出手,没有着急去拿纸盒,双手停留在半空中,眼神里带着鼓励,“阿远,把纸箱给我。”
“我不给你,这是我的!”林远语气坚决。
“是你的,我不是把它抢走,但你这样抱着它,它没办法睡觉。”
林远的眼泪簌簌地往下落,呜咽着问:“真的吗?”
“真的。”
林远没说话。
钟恺凡把手轻轻放在纸盒上,见林远没有反感,他的手指开始收紧,力量传了过来,箱底轻轻抬起。眼看着就要将盒子拿起,林远用了蛮劲儿,猛地朝盒子扑过来,连同着钟恺凡的手,一并揣在怀里。
钟恺凡知道,现在只能想尽一切办法把东西弄出去,否则林远会一直陷入这种状态中。他没有松手,加大了力量,竭力把盒子拽出来。
四只手交缠在一起,林远的脑子轰隆隆直响——有人来抢发财了,以前他没有机会带走它,现在谁也不能把它带走!
他一定会照顾好发财的,不让它挨冻受饿,他去哪儿,它就去哪儿,不离不弃。
那只手还在争夺,力量比刚才更甚,他快要抢不动了。
很快,林远魔怔了似的,死死咬住那只争抢发财的手,他的脸涨得通红,额头上冒着青筋。
钟恺凡语气急促而坚决,“安然,把东西拿出去!”
林远还没有松口,眼睁睁地看着盒子消失在他面前,他的牙齿直打颤,试图扑上去,钟恺凡迅速架住他的胳膊,把他按在怀里,林远的声音从牙齿缝里挤出来:“发财回来找我了——我的发财——是我的!”
钟恺凡眼眶湿润,忍着右手的痛意,一字一顿地说:“阿远,它不是发财。”
林远厉声说:“它是,它就是!我的发财就长这样,橘色的毛!眼珠是淡黄色的,”他面色狰狞,浑身战栗着:“是发财恨我,它恨我!它恨我抛弃它!”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是我做错了事,它恨我不要它,把它捡回来,却没有带走。”
林远崩溃出声,终于看清了眼前人,摇晃着钟恺凡的手臂,哀求道:“恺凡,你看,发财现在回来了,它回来找我了……”
钟恺凡眼眶发红,轻声说:“阿远,发财很好,走得很安详,不像这样,你放心。”
听见钟恺凡这么说,林远身上的紧绷感渐渐消失了,一抽一抽地问:“恺凡,你说发财恨我吗?”
钟恺凡轻轻擦拭他的眼泪,“不恨。”
“可是我抛弃了它。”
钟恺凡眼眶胀得发酸,“不是还有我吗?我一直陪着发财,给它洗澡,喂小鱼干,还陪它玩。”
林远更难受了,呜咽着:“我也抛弃了你。”
听到这句话,钟恺凡心酸到无以复加,哽咽着说:“阿远,我不怪你。”
“你们都会回来吗?”
钟恺凡说:“会。”他摸了摸林远的后脑勺,“以后我们还养一只橘猫,好不好?”
林远点了点头,趴在钟恺凡肩头,抽噎了两下,“你们为什么不恨我?”
“因为爱你,因为知道你有苦衷。”
“那你没有苦衷吗?”
“我也有。”
林远吸了一口气,接着问:“你们原谅了我没有。”
“原谅了。”
“什么时候?”
钟恺凡抱住林远,轻轻拍着他的背脊,语气很温柔:“你睡着的时候,做梦的时候,打呼噜的时候。”
“发财也爱打呼噜。”
钟恺凡眼里闪着泪光:“是。”
林远想了想,觉得有些害怕,抱紧了钟恺凡,问:“那钟灿呢?”
钟恺凡呼吸一滞,心脏抽搐了一下,“钟灿也有苦衷。”
“我上次看见他在海里,他朝我游过来,推了我一把,让我奋力地朝你游过去。”
钟恺凡顺着他的话问:“那你游过来了吗?”说着,他稍稍松开手,亲吻林远的额头。
“还差一点。”
“差多少?”
林远抽泣着,答非所问:“我游走的时候,想拉住钟灿,但是他不肯跟我一起。”
“他有他的选择,咱们要尊重他的决定。”钟恺凡忍住情绪,回答得很有耐心。
“海里风浪很大,钟灿以后都没办法骑自行车了,好可惜。”
钟恺凡说:“海上可以冲浪,钟灿一定会找到快乐。”
“真的吗?”林远望着钟恺凡,眼泪淌了下来,泣不成声,“可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恺凡——你知道什么是最好的朋友吗?可以无条件信任,不用担心失去,不用小心翼翼,可以把真心掏出来,放在他那里存着。我失去了我最好的朋友……”
钟恺凡强忍住泪水:“也可以存在我这里。”
林远摇了摇头,“没有朋友,钟灿会很孤单。”
钟恺凡说:“他活在我们每个人心里,不会孤单。”
林远擦着眼泪,“会不朽吗?”
“会。”
林远的哭声止住了,钟恺凡抱住他,轻拍他的背脊,让他的呼吸慢慢平顺下来,化解他心中的苦楚与歉疚。
空气终于恢复宁静,无声地治愈着彼此的创伤。
良久,钟恺凡才说:“阿远,你得去洗个澡,今天宋阿姨也来了,在楼下。”
林远看了看自己,衣襟上好多血迹,仿佛清醒了一些,语气慌乱,“……妈妈来了?”
“嗯。”钟恺凡试图起身,发现久蹲腿部已经发麻,扶着墙站起身,朝林远伸出手,“起来吧。”
林远回过神来,瞧见钟恺凡的右手肿了起来,靠近大拇指的位置有个牙印,“你的手怎么了?”
钟恺凡扫了他一眼,语气很淡:“你咬的。”
林远抱膝而坐,很固执地说:“我没有咬你!”他怎么不记得他咬恺凡了。
钟恺凡哭笑不得,“行了,快起来,别耍赖。”
林远坐着不动,眼泪止不住地流,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嗡嗡唧唧地说:“又没有脱臼。”
钟恺凡一听这话就忍不住蹙眉,低头看着他:“你说什么?”
安然听见林远提及他们当年吵架时的情景,她知道钟恺凡脾气不好,一颗心悬着,怕他们俩又要吵起来。
没等安然上前劝阻,林远抬起头,理直气壮地说:“本来就是!你还把我下巴打脱臼了,我晚上睡觉只能张着嘴!”说着,他揉了揉眼睛,“流了好多口水。”
“你活该!”钟恺凡气不打一处来,心想谁叫你不由分说地提分手,分手就分手,还把安然卷进来,把事情搞得一团糟,不是欠揍是什么?他竭力压着火,想了想又说:“你就这么记仇?嗯?”
“我下巴那么好看,为什么要脱臼,呜呜……”林远还坐在地上,环住膝盖,闭着眼哭,像个委屈至极的孩子,越哭越伤心。
一提到陈年往事,钟恺凡就心烦,“行行行,记仇就记仇吧。”他忍不住皱眉。
说着,钟恺凡准备挪动步伐,林远以为他要走,连忙抱住他的腿,“你要去哪里?不许你走!呜呜……”
钟恺凡拿他没办法,耐着性子说:“我不走,腿麻了,动一下。”说着,他呼吸沉沉,轻声抱
怨,“谁像你一样,跟赖皮狗似的。”
“我怎么赖皮狗了?”林远抬高音量,抽噎着,还打了个嗝,强调道:“我——好得很!”
哎哟,他还有理了,钟恺凡简直一口气提不上来。
气氛缓和了些,安然站在门口没动,轻轻擦拭眼角,想笑又想流泪,她看着林远和钟恺凡一路走过来。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这一次,总算是将一切都说清了。
安然昨天给程医生打过电话,提及林远近两天反常的举动,程医生当时问安然,林远是不是还有其他没打开的心结。刚刚听着他们交谈,安然好像明白了一些,林远和钟恺凡以前应该养过一只猫,由于钟灿意外去世,他们分手时闹得很难看。林远当时急于挣钱给宋阿姨看病,走的时候肯定没顾及到那只猫,把猫留给了钟恺凡。
林远本来就有抑郁症,靠着药物和自我暗示,在积极地配合治疗。钟灿一直是林远心中极大的心理创伤,这些年好不容易缓和了一些。现在又碰上了虐杀动物的黑粉,他想起自己曾经抛弃过的猫,歉疚之意让他的精神状况更加糟糕,整个人陷入压抑情绪中,走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