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与魔法与清流(92)

　　至于杨教授，还是最近两天和李院长重逢的。
　　因着大公国的国庆日迫近，亲王殿下一道口令让鸭血粉丝汤成为重要的宴会菜品。可一只鸭子也没多少血可放，平时只供应殿下一个人还好说，若想供应国庆期间所有宴会……
　　宫廷采办官员着急忙乱，早早四散下乡、打听哪里有大量活鸭可买。
　　大公国南部水乡香蒲村，其远近闻名的水生蔬菜、家禽淡水鱼、桑树蒲桃立体生态养殖基地的创办人——杨教授就像黑夜里的萤火，映入他们的眼帘。
　　远在乡村搞基建的杨教授听闻熟悉的菜色荣登首都国宴，明显是一同穿越的研究所同僚的功绩，当场决定跟着采办官一起回罗比利亚——还带着600只呱呱叫的活鸭子，几车香蒲村特产。
　　两位教授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平凡菜。
　　国宴规格再次提升，莼菜鱼柳糖醋藕、凉拌水芹炒茭白、左宗棠鸡口水鸡、北京烤鸭焖鸭掌、板栗烧鹅卤鹅腿……
　　他们还把吃多少拿多少、方便卫生不浪费、持续加热保温炉、吃饭谈话两不误的自助餐形式介绍给斯塔贝利亲王，亲王殿下欣然应允，成就了大公国成立以来最为别具一格的国庆宴会。
　　此时各国来使齐聚大殿、却无心跳舞交流，例行寒暄后都围在餐台附近夹取那些新奇菜品，还暗搓搓地记录自助样式、主料配料打算回国就模仿。
　　而两位教授另开一局，终于等到了行动组成员们。
　　“爷爷！”李忆年见到了日思夜想的亲人，顿时哽咽。
　　“小年！”李院长亦是热泪盈眶，没想到宝贝孙子也加入了救援行动组。
　　李忆年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去，把爷爷抱起来转了几个圈。
　　李院长：“哎呦头晕……”
　　这对爷孙喜重逢的画面让一群围观群众忍不住鼓起掌来，一场团圆宴热热闹闹，大家交杯换盏，十足的温馨。
　　李院长的头衔很多，本身是华国研究所附属机构、中医科学研究院的院长，同时也是研究所院士、荣誉所长。
　　不过因这几年精力不济，他把项目都交给学生，自己从科研一线上退了下来，只担任指导职能。
　　于是有了大把时间在别的部门和项目组走动，民企转国营、史无前例的全息网游部门也是他看着一步步建立完善的，自然会格外关注些。
　　说起来，生物物理、光学电子、纳米智能、材料科学……还能和新部门有正经往来，但中医心理、地质水利、甚至附属植物园、天文台、农业生态馆……和全息网游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第一批测试用一代游戏舱不多，50台，部门里的研究员分一分就没了。
　　全息网游部门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李院长“滥用职权” 、勇争先锋，占了一个测试名额。听到消息赶来的其他教授也不甘落后，争着抢着要为科学“献身”。
　　老教授们一旦集体犯起好奇心来，八百个武装机甲都拦不住，身娇体弱的年轻研究员们只得含泪退步，把游戏舱拱手相让……
　　“测试都是有风险的，您老非得凑那个热闹干什么呢？”李忆年说：“现在知道后悔了吧。”
　　李院长一副你怎么会这么想的表情，轻抚孙子狗头，微笑道：“一朝穿越，此生无憾。”
　　其实最开始他也难以置信，惊叹百分百全息的真实感居然如此强烈，光脚踩土坷垃的粗砺感、小风吹湿睡衣的冷飕飕、叽里呱啦怪叫的土著居民……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里不是什么虚拟的游戏世界。
　　毕竟连个充值兑币的窗口都没有，大型网游做成这样是自毁前程。
　　李院长没看过《匹斯兰游记》原著，关于和平大陆游戏也只是知道一个背景梗概，对这个剑与魔法的世界并无多少了解。从头开始学新语言、重塑世界观的过程不必言说，十分不易。
　　值得庆幸的是，匹斯兰大陆各国虽然是高魔高武、物种奇特的封建王权世界，但整体来说和平稳定、物阜民丰，淳朴的原住民对异乡客和新奇事物接受度也高。
　　若是一穿过来就赶上战争乱世、天下动荡、社会剧变……语言不通还身体脆弱的老人家恐怕开局就凉了。
　　“斯塔贝利亲王是个好领导啊。”李院长总结道。
　　而这位好领导正在单独接见缩水版蒙戈斯汀。他大老远一瞅，就认出了混在佣兵团里的小豆丁真身。
　　此时亲王殿下看着身高不足一米、小脸圆嘟嘟、神情可怜兮兮的昔日法圣，毫不留情地笑出了声。
　　斯塔贝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蒙戈斯汀：“……”


第八十六章
　　管家侍奉了亲王殿下几十年, 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情绪外放、抚掌大笑的样子，他明智地没有多问眼前这位小朋友的来历，躬身退出会客室, 替他们关上了门，防止毁灭形象的笑声外传。
　　梳得一丝不苟的黑色发丝在笑声中抖落了好几撮，本就英俊不凡的血族亲王更显的风流倜傥。
　　情绪平复下来后，斯塔贝利眉眼还带着挥散不去的笑意，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对“小”客人说道：“过来坐。”
　　蒙戈斯汀满脸抗拒：“……你是魔鬼吗？”
　　斯塔贝利闲适地倚坐在软背沙发上：“翅膀硬了，不听爸爸的话了吗？”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上赶着来当我爸爸。
　　“不，我……”是你祖宗四个字险些脱口而出，蒙戈斯汀悬崖勒马改口道：“早就是法圣了，你别跟我胡闹了。”
　　和肖恩他们那群异界人时常忘记小豆丁身份、发自内心的护崽行为不同, 斯塔贝利就是明明知道真相，还故意要人难堪，这种行为纵容不得。
　　深知其恶劣本性的蒙戈西汀羞愤地红了脸，坚决不从：“求你做个人吧！”
　　“害羞什么，你小时候我没少抱你呢，快过来。”斯塔贝利挑眉一笑：“不然我就写信告诉所有人, 记录水晶都准备好了, 随信附赠。”
　　这一刻，蒙戈斯汀终于回想起曾被血族亲王所支配的恐怖, 和被摁坐在大腿上肆意逗弄的屈辱。
　　躲过了同族的探访，躲过了预言家的占算，唯独躲不过血族亲王。
　　然而还能怎么办, 他也很绝望啊，跑是跑不了的，打又打不过，好像除了乖乖听话没有别的选择了。
　　说起来，斯塔贝利对他还有教导养育之恩，勉勉强强算是有父子情吧。
　　当代与他同辈的几个精灵和斯塔贝利亲王颇有渊源，同一屋檐下朝夕相处过二十多年。
　　一千两百多年前，整个大陆正是战火纷飞的时候，不提斯诺曼境内反抗矮人王权的战争、伊斯特和斯诺曼长久以来的侵略反侵略战争，精灵族所在的南部大陆也不平静。
　　那时、偏安一隅的霰曦恩公国爆发了继承人内战；萨门公国作为帝国附庸、本身和伊斯特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大公因信仰问题一度被皇帝褫夺了爵位，内外势力征伐不休，国体几欲崩裂。
　　而已经崩裂的索斯王国王权被架空，几十股贵族、城主的割据势力各自为政，一片混乱；龙岛王廷当时还是说一不二的专断统治，揭竿四起的奴隶起义遭到暴力扑杀，血色染红了海岸线。
　　血族亲王统斯塔贝利治下的大公国和教皇国挑唆的伊斯特帝国之间的信仰战争虽未平息，不过因为那时的帝国两头开战、而光明教又忙于插手大陆各方战场，征讨血族的步伐放松了不少。
　　作壁上观的大公国不主动出兵、不结盟助战、也不浑水摸鱼，斯塔贝利亲王一时间成了包括侏儒族在内诸多逃难者的靠山。亲王自己也开始接收他们投靠，并回应友好势力的合理求助。
　　比如精灵族。
　　时逢乱世，精灵一族亦无法独善其身，族中绝大部分成年精灵都卷入了纷乱的战局。
　　尤其霰曦恩、萨门两国的祸乱近在眼前，在战火波及月光森林之前必须插手拨乱反正，还要分出人手去保护侏儒族南下避乱——前者发明文字、尖耳朵横着长，平均身高1.8米；后者发明符号、尖耳朵竖着长，平均身高0.8米。
　　两族同为大陆文明的传播者，有相似的审美和价值观，虽然物种完全不同，友谊却是地久天长。
　　众所周知精灵族是长生种族，发育期也格外的漫长，在生命之树结出的果实中孵化3年才会成熟落地。
　　3岁的模样会一直保持到30岁左右，乍一看和侏儒族没什么区别，只长脑子不长个子，只涨法力不涨体力，之后才会慢慢抽条长大。
　　长到成年的精灵族身材和人类差不多、普遍纤细一些。
　　未成年小精灵们和其他种族的幼崽一样柔弱，然而天生强大的魔法天赋和作死的灵魂相结合，就成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真实写照，他们根本不受柔弱娇躯的局限，一个个都是行走的炸/弹，胆大包天为所欲为，皮起来连成年精灵都退避三舍。
　　而族中实力强悍的成年精灵都在外头，其余人手既要守卫森林外围、照顾生命母树，还要看护新生幼崽们、收拾各种烂摊子，可以说是筋疲力尽了。
　　上一代精灵王已经垂垂老矣、无心管教小辈，尚未继任的女王还在学习成长、威严不足以服众。
　　彼时的族中长老就和大公国交涉，把小精灵中的皮皮精、毁天灭地的捣蛋鬼、一呼百应的孩子王、脑中有一条神奇天路的小奇葩……这些添乱的不稳定因素通通送到大公国“留学”——以斯塔贝利亲王的绝对实力镇压。
　　少了格外皮的皮皮精，月光森林里只有普通皮的小精灵，看护压力一下子减轻了不少。
　　罗比利亚亲王宫殿化身精灵族临时托儿所，庇护他们熬过了大陆最乱的岁月。
　　这些皮皮精里就有蒙戈斯汀一个，他在血族法圣的威压下瑟瑟发抖，不敢闹腾太过，顶多把空间阵开到地基里毁掉几座建筑，后果还在可掌控的范围之内。
　　第一批也是唯一一批被外族抚养长大的精灵幼崽只有九个，但他们为罗比利亚王宫翻新重建的前期工作做出了巨大贡献。
　　度过青春期的小精灵们虽然还是3岁外表，心智却差不多成熟了，学会克制体内的洪荒之力，不再傻吃傻玩瞎胡闹，会主动跟着宫廷学者学习知识，也有了各自的人生追求。
　　最有意思的就是这一点，灵魂成熟稳重又强大，肉体依然弱小可怜又无助。5岁还懵懵懂懂，能主动伸手要抱抱，15岁前后正是破坏力最强的叛逆巅峰时期，宁死不肯让人抱。
　　25岁已然懂事，再被“大人”抱起来摁坐在膝盖上——这个操作令精灵窒息。
　　童年欠的债，是时候还了。
　　血族亲王尤其喜欢仗着身为法圣的绝对力量，抱起不敢反抗的精灵幼崽们逗弄，看着他们震惊、羞愤、抗拒、挣扎、无力、嘤嘤嘤、嗷嗷嗷、呜呜呜……的小模样，内心愉悦，其乐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