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与魔法与清流(73)

　　“你成绩是很好，可我只需要自然系魔法学徒、或者猎人学科的。”侏儒药材商人拒绝道。
　　“嗯……这个……”你长相好凶啊，别把客人都吓跑了！餐馆的人类老板想不出委婉的词汇，突然灵光一闪：“哦对了，我这里只要女服务生，不好意思哈！”
　　堪塔路读懂了对方的潜台词，黯然离开了。他的眼睛颜色十分怪异，很多人都不喜欢，包括他的亲生母亲……
　　“放假了？在找活儿？”
　　“基维大哥？”堪塔路看到久别重逢的大哥，一扫郁气，向他走去。“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大家都很想你！”
　　“只是路过。”基维是个狐族青年，头发很长，尾巴毛疏于打理还分叉，整个人流里流气的。“你要不要跟着我干？”
　　“我不想干。”堪塔路很清楚基维所说的“活儿”是什么，改造劣质炼金产品、倒卖机械材料、做些隐蔽的“生意”……他上个月还看到城卫所发布了疑似他们“组织”头目的通缉令。
　　“大哥，你也别干了，跟我回家吧……”
　　“不干活哪儿来的钱——行了，不和你说这些，过阵子带好吃的回去看你们。”基维挑挑眉，嗤笑道：“再见吧，‘精英’。”
　　“大哥，你回来，别干了！求你了……”堪塔路伸手去抓基维的胳膊，可是狐族青年身法灵巧得很，一闪身人就不见了。
　　精英……真讽刺啊，要论武技，基维大哥比他强很多，只是差一点点魔法天赋，就被人无视了其他能力。堪塔路在昏暗的巷子里进进出出，寻找不知去向的大哥，然而一无所获。
　　他心里空落落的，靠墙蹲坐下来，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发呆。
　　街道对面是个新开的商店，叫“大熊猫礼品店”，堪塔路不知道大熊猫是什么东西，也许是块头很大的熊和猫？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他从未去过，但他的女同学们总是不停地聊又出了什么新首饰，有趣的文具、玩偶，所以多少了解一些——那里的东西对他来说太贵了，而且华而不实。
　　“爸爸！那个好看，我要那个！”一个三岁小女孩骑在父亲脖子上，突然被沿街橱窗里新奇的商品吸引，兴奋地叫了起来，抓着父亲的耳朵让他换方向。
　　“好，是那家商店吗？爸爸这就过去……”高大的熊族兽人一脸宠溺，任由女儿拽他耳朵玩儿。
　　熊妈妈无奈地跟过去，看到橱窗中堆放着大小不同、黑白混合、毛茸茸的……熊？猫？什么东西？顿时哭笑不得地说：“哪里好看，这玩具做得怪怪的。”
　　“宝宝喜欢嘛……”熊爸爸把女儿放下来，看着她欢呼着扑上那堆——嗯，黑眼圈的熊。“仔细一看还挺可爱的，买买买！”
　　“唉，你就知道惯着孩子。”熊妈妈嘴里不赞同，身体还是诚实地掏出了钱包。
　　真好啊……堪塔路坐在地上、抱着膝盖，羡慕地看着对面的一家人。不是所有父母都这么宠爱孩子的，母亲的面容在他脑海中越来越模糊，已经记不清了。
　　堪塔路不知道父亲是谁，母亲厌恶他的眼睛，也厌恶他，常常冲他发火“像哪里不好，偏偏只有眼珠的颜色和那个冷血动物一摸一样！”
　　她说的“冷血动物”可能就是他的父亲吧，他的血和大家一样都是热的，堪塔路不明白却不敢反驳，只是乖巧地缩成一团等待母亲的怒火自然熄灭。
　　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夜，母亲带他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地方，对他说完“妈妈要去买点东西，你在这里等我。”就离开了。
　　五岁的堪塔路在寒冷的深夜缩成一团，等待母亲回来接他。
　　第二天一早，慈幼院的院长发现了冻僵的堪塔路，急忙把他抱回去照顾。
　　从此他有家了，这里有和蔼的院长，刀子嘴豆腐心的姆妈，喜欢捉弄他的哥哥姐姐，活泼可爱的弟弟妹妹，偶尔带好吃的来看他们的叔叔阿姨……后来还有一位卢爷爷教他们学数学和物理。
　　堪塔路幸运地考上了英雄王芬里斯综合魔法学校战斗系刺客学科，但他的哥哥姐姐长大后上学的少，离家在外闯荡的多。
　　他申请到了侏儒银行的助学贷款，交完四年学费宿舍费后就一铜币都不剩了。可是吃穿、文具、像样的武器、还贷款，处处需要钱，而且他现在是慈幼院最大的孩子了，要担起照顾弟弟妹妹的责任——就像曾经哥哥姐姐照顾他一样。
　　小麦粉、牛奶、棉布、三公斤能源石……堪塔路掰着手指头算这些东西的价格，听说大两届的学长一个暑假就能赚到了5金，什么时候他也能挣那么多就好了，能买100公斤小麦粉呢，直接买小麦还能买得更多。
　　算完一抬头，发现“大熊猫礼品店”的橱窗里多了个新牌子，写着“招工……”，后面他看都不看、直接蹦起来冲进店里，这是从天而降的工作机会呀！
　　“你好，你们招暑期工吗？”堪塔路眼睛亮亮的，向柜台后面的老板推销自己：“我什么都能干，学的也快……”
　　“哎？我记得你，堪塔路是吧？”李忆年在战斗系混了不少大课听，有特点的学生都能记住。
　　堪塔路一怔，发现对方眼熟，是经常来他们系上课的旁听生。那些东部来的贵族青年们外貌差不多，气质也惊人地相似，导致他有点分不清谁是谁，不禁红了脸，羞愧地低下头。
　　同学认得自己，自己却连同学的名字都叫不出……
　　李忆年一猜就知道这小孩在想什么，笑眯眯地说：“我是李忆年，就叫我李吧。”说罢又握住小“同学”的手摇了摇。“恭喜你被录用啦，现在跟我来，我教你怎么做。”
　　“谢谢……”堪塔路被摇的晃了晃，一个照面——就得到工作了？
　　这个“握手”的动作很亲切，李忆年三个字的发音也有莫名的熟悉感……堪塔路跟着李去了商店后面的作坊，被各式各样的古怪机器震到了——有咔嚓咔嚓裁布料的，笃笃笃笃缝纫的，还有几台机器连在一起，噗噗噗噗向外吐大小不一的棉花球……
　　“来，你的工作就是先把棉花压进初步缝制的玩具里，这个按钮是开关。”
　　李忆年抓起一只黑白相间的“毛绒布袋”演示，“小团棉花灌进四肢，大团灌进身子和头部，用手压实让它们匀称一点，再放几个防虫香薰球进去——就是这种小颗粒，然后到这台机器上继续缝线封口，安装耳朵、眼睛和鼻子，看清楚我怎么操作。”
　　他手中的“毛绒布袋”已经变得圆滚滚，在自动缝纫机上突突突、突突突地缝，非常娴熟……几分钟后，一只眼圈黑黑、无辜下垂、一脸呆萌、毛茸茸胖嘟嘟、嘴角上扬带着神秘微笑的动物诞生了！
　　“这是……猫？”堪塔路试着猜了猜，看到圆溜溜的白色小尾巴时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测。“不，是熊。”
　　“嗯……其实它叫熊猫啦，这就是图样，照着这个做。”李忆年说道：“我们这边开计件工资，每做一只这样的玩具，大的5铜，小的3铜。你先拿小的练练手，大玩具缝不好形状容易走样。”
　　“太、太多了。”堪塔路连连摆手，他注意到这种设计精致、布料高档的玩具售价只要5银到1金，居然直接划给他5%，好担心对方是看在同学的面子上给这么多，会赔本。
　　真是实诚孩子呀，李忆年越看越觉他有趣，说：“安心啦，谁来都是这个工资，刚开始不会做得像我这么快，熟练以后就好了。机器亮红灯时就是说明该换电池了，过来，教你在哪儿添加。”
　　换、换电池？哦，是填充能源石呀。堪塔路学得果然很快，不一会儿，就把这些组合机械的用法都摸清楚了，开始上手制作第一个玩具，吭哧吭哧忙活了二十分钟后……耳朵不对称，鼻子按歪了，用作笑容的黑线缝出来角度不对。
　　“对不起！”堪塔路险些哭出来，这显然是卖不出去了。“我把它买下来吧！”
　　“你有钱吗？”
　　“没有……我、我做工来还。”
　　“好了好了不逗你玩了，你比我刚开始做的好看多了。谁都会失误，以后缝歪了拆了重做就好。”李忆年说道：“这只就送给你玩啦，第一次做出来的东西意义不同不是吗？”
　　“谢谢你……”没错，堪塔路一点都不觉得失败品丑……好吧，有点丑，但是丑萌丑萌的，带回去给妹妹，她一定会喜欢的。
　　拆拆改改到商店打烊后，总算做出了10只和图样一般无二的熊猫，日结工资3银币——干十天不就是3金了吗，熟练后做的快，一暑假至少能赚10金……天啊。
　　最棒的是，老板还管了一顿午饭，堪塔路幸福得晕晕乎乎的。
　　“对啦，要是还有同学想打工，你介绍来这儿面试就好，不拘专业。”李忆年说：“除了玩具流水线，还有做首饰、穿珠子什么的。”
　　行动组分了一多半人手出去，去临近的各大城镇踩点、打听地价，最终目标是把分店开到全大陆——顺便以此掩盖画风不同的信号基站。留下的人忙着制造配方保密的珠宝、开发新商品，实在没功夫再做手工了。
　　堪塔路点点头，犹豫了一下，问道：“不是王综的学生也行吗？我有一个哥哥，聪明又手巧……”
　　李忆年很爽快：“没问题，直接带他来吧。”
　　“谢谢！李，你真是个大好人！”
　　堪塔路道谢告别后，匆匆往家跑，路过一家准备打烊的食品店，把剩下的十几个面包买下来了。虽然凉透了，但因为是细麦粉制作、还裹了黄油，所以暄软又好吃。
　　第一天拿工资，要让弟弟妹妹、姆妈、院长和爷爷吃顿好的！
　　“我回来啦！”
　　卢云哲等得心焦火燎，看到他平安回来，终于松了一口气。“不是一早就放假了吗？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最小的妹妹也扑了过来，委屈地举手要抱抱：“哥哥，我都想死你啦！”
　　堪塔路不好意思地笑笑：“嘿嘿，我找到暑假工作了，你看，咱们晚饭能吃夹心的软面包啦！”说罢把一大袋面包递给爷爷，又掏出来一个毛绒玩具送给妹妹玩。
　　“这……唉。”越懂事的孩子越让人心疼，卢云哲劝道：“挣钱了就自己留着花，别买这些东西……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