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大老爷的科举人生(32)
刀启明点了下头,走了过去。
不少人呼啦啦地围了一圈过去,眼睁睁地看着他拿了一千两的银票和小册子,眼里的贪婪都都遮掩不住了。
有了第一个赢的。
其他人等自然也都觉得自己也有可能会赢。
故而下场比赛的人越来越多。
直到酉时时分。
文渊阁下了板子关了铺面。
陈荣贵算清楚今日赚了多少钱后,乐得合不拢嘴,拉着贾赦硬是请他去吃一顿好的,好好犒赏他。
而与此同时。
贡院内。
主考官柳意正用火折子点亮烛台上的蜡烛,乡试的卷宗都要糊名,白日里又是人来人往,一旦动手就极有可能会被发现,他身怀老师重望,不敢不从,故而白日里不敢下手,一直拖到今夜,才寻了个由头进来动手脚。
“贾存周,贾存周……”柳意嘴里念着贾赦的名字,手里不停地翻找着贾赦的卷宗。
蜡烛的火光被微风一吹,就拉长了身姿舞动着,将卷宗上的那些字眼也照得模模糊糊,好似水中望月一般。
“找到了!”柳意把一本卷宗寻了出来,他略看了几眼那卷宗上的答案,答得中规中矩,只可惜老气横秋,柳意心里暗笑,老师就是太过看得起那贾恩侯了,即便他们不动手脚,想来他也定然是上不了榜的。不过,老师既然吩咐了,他也得照办。
柳意将那本卷宗上的答案记在脑海里,待明日查卷的时候,只需光明正大地将此卷宗黜落榜单便是了。
柳意记好了后,将卷宗放回原位,却也不急着走,而是在卷宗中又寻找起蔡良的卷子来,他这回很快就找到了蔡良的卷子,取出来就着蜡烛的烛火瞧了瞧,连连点头,暗叹不已,这徐尚书的侄子就是不同,这篇文章写得的确是上佳,点为解元,想来也不为过。
柳意将卷子看了几遍,重新放了回去。
他吹灭了蜡烛,笑着出了门。
守门的门子恭敬谄媚地道了声大人慢走。
柳意点了下头踏着夜色而去了。
而屋子的角落里。
却是悄无声息地走出来了个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冷笑了一声,事情果然跟爷所料的一模一样。
他上前去,轻轻地在那第一张卷宗上的名字摸了一下,却是从那上头摸去了一张纸条,再仔细一看,那卷宗哪里是贾赦的,分明是蔡子恒的。
而另一张则分明是贾赦的。
黑衣男子得手后,便悄无声息地离去。
寂静夜色,将一切的斗争都掩盖于无声无息。
翌日,了却一桩心事的柳意满面春风,尤其是在看了一张文辞潇洒飘逸的卷宗后,脸上的笑容就更加盛了。
“诸位大人瞧瞧这份卷宗,本官觉得,此卷宗当为此次乡试第一。”
众人凑上去瞧,柳意夸得倒是不假。
这幅卷宗破题、承题都颇为不俗,难得是全篇读下来,只叫人觉得口齿生香,字字珠玑,既不过冒进,又不失朝气,难得,委实难得!
“诸位再看这一卷,这一卷和方才那一卷相比,差的可就远了。”柳意拿出他以为是贾赦的卷宗,嗤之以鼻地点评道。
众人低头去看,的确如此,若是方才没看那幅卷宗,这张卷子还算差强人意,勉强也能上榜,但他们刚才看了那么好的一篇,再来看这一篇,就觉得俗气老套,暮气沉沉,毫无大家风范。
“唉,此学生当多学多思多看,下次再来吧。”有人摸着胡须点评道,言下之意就是要不取了。
柳意本就是故意如此,见众人遂了他的意,眼里掠过得意的神色,轻飘飘就将他以为是贾赦的卷子丢到了“不取”的名列,而另一张卷子则列为了第一。
柳意自觉把所有事情都办好了,其他的事便都不放心上,一到了时间,就迫不及待地去到徐府邀功。
徐成松听到他将所有的事都办好了,赞许地点了点头。
蔡良却耐不住性子,急切地看着柳意。
柳意知道徐成松没了嫡子,这侄子日后说不定就成了儿子了,有意想讨好他,便闻弦知雅意地说道:“说起来,老师真是太谦虚了,子恒的才学当个解元绰绰有余,您是没听到,今日,其他人对子恒的卷子也是百般夸奖。”
蔡良心中大喜,嘴角忍不住翘起,这解元比不上会元、状元,但也足够风光了。
况且,贾赦那家伙名落孙山,而他却成了解元,现如今风水轮流转,过几日,他可得好好地奚落他一番,好叫他知道,谁才是外舍的第一。
☆、52.第五十二章
放榜的日子无论众人是期盼, 还是畏惧,它都准时来了。
这一日, 但凡有考生的人家都是早早就起来焚香拜佛,祈求佛祖、祖宗保佑能榜上有名,而不少人更是一夜辗转没睡, 直到黎明时分眼睛都没合上。
因此,贡院门口众人相见的时候,看见彼此眼睛下的黑眼圈,都不由地了然地互相点了个头。
乡试三年一次, 榜上有名就能成为举人。
成为举人那可就大不同了,有句老话叫做——穷秀才, 富举人。
由秀才到举人,地位的提高非同凡响, 在一些乡下, 举人的地位有时候甚至比县衙父母官的地位还来得高呢,而且, 成了举人之后,钱财也自然而然跟着来了。
故而, 但凡是举人,就没有一个穷的。
所有人甭管冲着名,还是冲着利,都迫切地希望自己这回能榜上有名。
京城的举人, 分量自然比外地的举人分量要重的多了。
有些富商还会在今日来个榜下捉婿, 因此此时, 贡院门口,除了那些学生外,还有不少穿着富贵的豪商带着一群家仆,等着一放榜,瞧到个如意女婿,就立即抓了去拜堂。
国子监的学生在这一日也少不了要到贡院来看。
有的人是等不及,在家里坐不住,有的人是胜券在握,满以为自己必然是榜上有名,故而特地前来,好在等会儿张榜后,得到众人的羡慕和称赞。蔡良就是后者。
“蔡兄果然好气魄,这时候都不慌不忙的。”蔡良虽然被赶出了国子监,但是看在徐成松的份上和他结交的人依旧不少,这说话的人就是其中之一了。
蔡良轻笑,视线往榜上暼去,极力做云淡风轻的模样,从从容容说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横竖你我都已尽力,又何必担忧呢?”
“是,是,蔡兄一语惊醒梦中人。”说话的人不留余力地吹捧,心里却暗道,谁不知晓你是徐尚书的侄子,说不定早就内定了解元也不一定,当然有本事站在这里说风凉话了。
“诶,蔡兄,那不是贾恩侯吗?”说话的人视线一扫,瞧见了贾赦和陈荣贵二人。
蔡良朝贾赦看去,冷笑一声,“他倒也来了。”
“怎么了?”说话那人不解地问道。
蔡良笑了笑,不怀好意地对着贾赦看了一眼,道:“咱们过去,好歹也算是相识一场,跟他打个招呼吧。”
之前贾赦害得他被赶出国子监,这笔账他一直记在心头,今时今日就是他讨回当日吃的亏的时候了。
陈荣贵瞥见了蔡良走来,用手肘撞了下贾赦的腰侧,“蔡良来了。”
贾赦抬眼看去。
蔡良满脸意气风发,他从上往下看了贾赦一番,笑道:“真是巧了,竟然在这里遇见贾兄。”
贾赦不意与他起争执,但也不是个怕事的主儿,淡淡道:“今日放榜,有什么巧的。”
“这倒是。”蔡良合扇而道:“我本来还以为在这里定然见不到贾兄的,没想到贾兄竟然不怕等会儿出乖露丑,也来了,这倒是我想错了,贾兄旁的不行,脸皮却是一等一的厚。”
身旁的人窃笑不已。
陈荣贵怒道:“你说什么?蔡良,你别太放肆!”
“我哪里放肆了,我不过是说实话罢了,难不成你还以为他贾赦能上榜吗?真是痴心妄想。”蔡良冷笑着说道,“我要是你们,我就赶紧回家,免得等会儿在这里丢脸。”
“你!!”陈荣贵被蔡良的话给气到了,当下就想上去和他好好说道一番。
贾赦伸手一拦,眼神平静地看着蔡良,眼神中带着一分怀疑一分冷漠一分警惕,“蔡兄真是好大的口气,看来蔡兄对于谁能上榜谁上不了榜,是心里有数的。”
“那……”蔡良得意中,正要脱口而出那是当然,话说到一半就断了,他惊慌地把原来的话咽了下去,戒备地看着贾赦。
如今乡试的榜尚未放出,他针对贾赦,没有人会说什么,但要是被人怀疑事先早已知道榜单,那麻烦可就大了,牵扯到科举舞弊的事,别说他,柳意也得倒霉。
“哼!总之贾赦,我劝你还是先走为妙,免得等会儿在众多同窗面前丢人现眼,要是男子汉哭哭啼啼,那可就更好笑了。”蔡良岔开话题,不屑地说道。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我倒是觉得我写的还行。”贾赦一点儿也不谦虚地说道:“至少比起某个被赶出国子监的人来得强。”
被赶出国子监本就是蔡良心里的一道疤,此时他被贾赦戳中心中的疤,眼神越发阴狠,冷笑着说道:“那咱们就走着瞧!”
蔡良的话刚落,就听到有人高声喊道:“放榜了。”
随后一声锣鼓震天响。
蔡良等人忙跑了过去。
陈荣贵拉了拉贾赦的衣袖,不安地说道:“恩侯兄,蔡良这人说话放肆向来都是有凭据的,这回乡试的主考官听说又是徐尚书的学生,他说的恐怕有几分是真的。”
“那又如何?”贾赦平静地说道:“我既然要下场考试,迟早是要对上徐尚书一派的,他的学生遍布天下,难不成以后我都不考了吗?”
“这倒也不是。”陈荣贵一心替着贾赦着想,怕他等会儿榜上无名,受辱,又怕等会儿蔡良考得比贾赦好,趁机奚落贾赦。
“走吧,是死是活,上去一看便知道了。”贾赦拉着陈荣贵挤进了人群中。
乡试一榜录取一百人,而下场考试的差不多就有三千人了,此时,人头攒攒,挤在榜单前面,要想挤到前头去委实不易。
好在以陈荣贵的体格,最后还是拉着贾赦到了前头。
陈荣贵张大了眼睛往上看,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旁的蔡良怔愣仿佛魔怔了的表情。
“恩侯,你瞧见你的名字了吗?”陈荣贵个子不高,脖子也短,使劲瞧,都没发现贾赦在哪里,他心里不由一慌,别真被蔡良那乌鸦嘴说中了。
贾赦点了下头,随手指着榜首道:“瞧见了,就在那儿。”
“哪儿?”陈荣贵往后退了一步,伸手放在眼睛上,朝上一看。
他先看的是底下的,倒也不是他不信贾赦,而是知道柳意身为徐成松的学生,怎么也不可能点贾赦为解元!这不是打他师傅的脸吗?!
“不是,我怎么没瞧见。”陈荣贵看得眼睛都酸胀了。
贾赦道:“第一个就是了。”
“第一个哦,那我看看。”陈荣贵还没反应过来第一个是什么意思,他迷迷瞪瞪地瞧着,最顶上果然是贾恩侯三个字,他愣了愣,低下头,看向贾赦。
贾赦嘴角含笑,“这不就看到了吗?”
“解、解元?!”陈荣贵惊喜的忘记控制自己的声音,他激动地抱了下贾赦,结结巴巴地说道:“恭,恭喜!”
“谁得了解元啊?”后头有人没瞧见榜的,忙高声问道。
陈荣贵此时正高兴,头也不回地说道:“我兄弟贾恩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