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史上最刚的贾赦(73)
听了这样的话,景怀帝也将目光投向了贾赦。景怀帝也在看,这个自己亲自赐字恩侯的人,这个自己最信任的老臣贾代善之子,面对欧阳化的质问,会如何回答?贾赦虽未抬头,却感受到了景怀帝在看自己。
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堂中人并不少,但是却连呼吸都没一个大声的,大理寺审案堂,此刻落针可闻。
略静了片刻,贾赦适时的开了口:“欧阳化,你知道你为何会输给我,而且一败涂地吗?”
这一回轮到欧阳化惊讶了,他眼神中的得意渐渐退散,进而被困惑所取代。欧阳化了解景怀帝,景怀帝虽然算不上昏聩,却也不贤明。因为自身能力有所欠缺,景怀帝对真正的能臣既依赖,又忌惮。当年,贾代善便是因此急流勇退,回京荣养的。贾赦这样的才能,贾代善和张家满门的死,景怀帝必然不会对贾赦真正放心。这么短的时间,贾赦可以仅凭嘴皮子破局吗?
“为什么?”欧阳咬牙问,他化纵横一生,这是第一次挫败,但也是最后一次了。他输得这样惨烈,自然也是想知道答案的。
“因为我永远比你清醒,不会被别人三言两语就牵着鼻子走。而且,我从不会认错始作俑者。”贾赦道。其实,后面半句他本不用说,但是此时此刻,贾赦还是想将态度表现得更明显一些。
始作俑者,该死的是始作俑者!景怀帝也好,自己也好,都是受害者的亲人,不该对立。
听到这里,连许岩头替贾赦松了一口气。景怀帝的表情,也缓和了下来。
欧阳化先是冷笑,进而凄厉的大喊:“贾赦,你表忠心也没用!司徒碧连亲儿子都容不下,如何容得下你!”
景怀帝却怒道:“塞住他的嘴,将他押下去,不让他尝遍拱卫司所有酷刑,朕不许他死!”
“是!”忙有侍卫应是,上来将捂住欧阳化的嘴,将其拖了下去。欧阳化被架出审案堂的时候,兀自固执的扭着脖子狠狠的瞪着贾赦,将脖子扭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也不肯回头。
亲子死于己手,此刻没有人比景怀帝受到的打击更大。景怀帝略安排了一下田祺和许岩为此案善后,便起身道:“恩侯,你随朕来。”
“是。”贾赦起身,躬身让景怀帝先行,然后才落后景怀帝三步的样子跟在其身后。
审案堂外,依旧有太医、宫人、仪仗等人候着,景怀帝上了龙辇,贾赦便随在戴权身侧,跟在龙辇后头步行入宫。
刚入了西华门,景怀帝便下了龙辇,道:“恩侯,你陪朕走一走。”贾赦应是,依旧是随在景怀帝身后约三步的位置。其他侍卫、宫人等,则落后得更加远一些。
走了一段,景怀帝道:“恩侯,你怨朕么?”
贾赦瞧了一眼自己面前约三步的景怀帝,此刻,贾赦觉得自己面前那个背影就是一个老人,一个失去儿子的老人。
“皇上,微臣和皇上同仇敌忾。”贾赦道。
景怀帝听了这话,挺了挺脊背,这是贾赦对于此事的第二次表态。贾赦的话说得很明白:我痛失父亲和妻族,您痛失爱子,我知道始作俑者是谁,我也理解您的痛楚。那么,皇上,您呢?您相信我说的话吗?
景怀帝叹息了一声,道:“不知道皇儿会不会恨我。”
这话颇不好接,贾赦略一沉吟,道:“当日,殿下决定前去山东之前,便已想到诸般结局。”
景怀帝听了这话,也愣住了。半日才道:“是我害了皇儿。”
贾赦又陪景怀帝散了会子步,景怀帝还提了几句贾代善,才称乏了。贾赦告辞出来,回了善勇伯府。
接下来的日子,贾赦倒难得闲暇下来。欧阳化挑拨那些话,景怀帝虽然表面上没有计较,但是贾赦也明白伴君如伴虎的道理,早日退步抽身,对彼此都是好事。
当然,让贾赦如此放得下的真正原因是:他毕竟不是原身,贾代善、张氏、贾瑚和张太傅一家,贾赦都只是通过原身的记忆有所了解罢了。除了已经十分依赖自己的贾琏,贾赦并未将原身的其他亲人当做自己人,现在那个还未取名字的丫头,以后缘分深浅,还要看父女两个相处得如何。所以知道张太傅之冤、贾代善之屈,贾赦只是觉得心中憋屈,替他们不值,倒并不悲痛欲绝,非要报仇不可。
欧阳化已经招供,刑部便介入了先太子的旧案,要给许多无辜被连累的东宫属官平冤。
大理寺和破军部这边,则忙着处理德州仓案子的后续。贪狼部众并非个个都是欧阳化的亲信,除了部分逃亡在外的,许岩和另外北斗五部正忙着追杀捉拿外;还有一些倒也回了京城。
这些人都在见习营受过训,喜怒不形于色,善于伪装,究竟是忠是奸,也不易分辩。这些人回来,有些固然是忠于朝廷,愿意继续回来效力;有些则是装作忠诚的欧阳化旧部,这些人若是不回来,一辈子被北斗六部追杀,回来冒险一赌,若是赢了,以后才有安生日子过;更有甚者,或许便是欧阳化府上逃了那个谋士冯子衡的人,继续回来卧底刺探情报的。
若是换做四年前,景怀帝对于这些人,只怕是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了。但是如今得知太子谋逆一案,多少东宫属官冤死菜市口,景怀帝到底心软了。将归来的贪狼部众交给许岩处置。
许岩拿到此事也只觉相当棘手,贪狼部回来的人,出了个别人是许岩的手下,许岩可以作保外,其他人等是人是鬼,谁又说得清。
又说善勇伯府内,这日贾赦刚看贾琏练了一套拳法,父子两个用过晚膳,奶娘还将大姐儿抱过来贾赦见了一回,贾赦便让贾琏先就寝了,自己要去院子里头走走。还未出东院门,便有婆子回话说林之孝求见。
贾赦走出房门,林之孝已经站在廊下了,见贾赦出来,上前道:“老爷,门房收到一封信,说是老爷故人送来的,送信人还嘱咐了定要亲手交到老爷手上。”
贾赦点了一下头,取过信来,展信看了,信上只言‘故人在书房求见。’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去院子里走走,不用人跟着。”贾赦看完信,借着袖子掩护,直接将信收入了空间。林之孝应是退了下去,而贾赦直往大书房去了。
自从穿越之后,贾赦不像原著里被贾母压得死死的,东大院和正院之间便没有砌围墙。从东大院的后花园出去,往前走不远一段路,便是大书房。大书房往北是东小院,东小院再往北走,便是贾代善年老荣养的梨香院。其实闲暇下来这几日,贾赦偶尔会抽空去梨香院看看,倒是时常走这条路。
片刻之后,贾赦便到了大书房外。现在荣国府人丁不多,下人也没留用几个,大书房除了偶尔巡夜的在外面看一眼,倒极少有人进去,现在也没掌灯。但是贾赦已经感觉到了书房内有人气儿。
贾赦倒没多大担心,既然对方来访之前先留了书信,大约是没有恶意的。就算有恶意,对方能进来而不让左良的人察觉,也可见本事。若是对方来者不善,大不了就是祭出风刃了事。
于是贾赦上前几步,一手提灯,单手推开了门。
书房内之人不是别人,却是乔装后的许岩。
许岩见贾赦来了,一抱拳,小声道:“许谋不请自来,还请伯爷勿怪。”
贾赦笑道:“我记得许大人说过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是不该为这些小事见外的。许大人今日怎么有空来了?”一面说,一面指了一张凳子道:“请坐,朋友。”
许岩听到朋友二字,突然就将脸上的一股阴郁笑开了:“还能为什么,不过是为了回京那些贪狼旧部的事。我左思右想,识得的许多人中,没有一个能赶上伯爷的智慧的。只是如今伯爷退步抽身,我在御前办事,不好正大光明的来访,省得替伯爷惹事端,只得以这样的方式求见了。伯爷放心,我来的路上十分小心,不会被人知晓。”
那日欧阳化当着景怀帝的面儿挑拨贾赦和景怀帝,许岩便在场。许岩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贾赦这些时日有心远离朝堂;而自己作为如今最得景怀帝器重的破军部首领,自然不好和贾赦来往过密。即便自己心中坦荡,但是帝王心、海底针,谁知道景怀帝得知之后会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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