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游戏秀:漂亮的疯子(52)
魏子虚笑得那么真诚,仿佛从来不知谎言为何物:“可以吗,岷则?”
他不要彭岷则的保证。
他宁可说出这种惹人怀疑的话,也要叮嘱彭岷则活下去。
身份牌不是自己能决定的,所有不得已而做出的行为都只是为了活下去。
说不定魏子虚也是有苦衷的?
说不定这一切都不是他的本意,他已经在竭尽所能地对彭岷则诚实?
有没有一种可能,魏子虚对他的喜爱,是真实的呢?
第50章 恐惧的根源
“瞎担心什么呢?”彭岷则回他,“我说了相信你就不会变卦,难道我还要假装相信你吗?”
魏子虚微笑,直直盯着他的眼睛:“谢谢你。”
水果盘在他俩中间,彭岷则把橙子瓤剥出来,仔细地摘掉脉络,问魏子虚:“要吃吗?”
“要。”
彭岷则抬起手,刚要递给魏子虚,魏子虚却已经自然地低下头,从彭岷则手上叼走了那一瓣橙子。他咬住橙子的力道跟彭岷则捏住橙子的力气撕扯了一下,手指上还残留着那种感觉,彭岷则怔愣片刻。
橙子是非常鲜艳的橘色,连接着魏子虚嘴唇,和他白皙干净的手指,配色有种广告片的视觉效果。他咽下橙子,眯着眼睛说了句:“甜。”
五官特征都可以定量表示出来,好看的脸不过是数据的组合,但魏子虚像是经验丰富的演员,让他的动作、声音、穿着等一切外部条件为他服务,散发着游离于环境的出众气质。彭岷则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人,他难以招架。为了掩饰他想多看看魏子虚的企图,他面向魏子虚问道:“你上学的时候,是不是很受欢迎啊?”
“嗯?”魏子虚看向他,粗略回忆了一下:“一般,我说了我家里管得严吧?小学的时候除了上课,大课间都会被接走。初中以后就更没那心思,我们那的学校竞争很激烈。”
这还是彭岷则第一次听他说上学时候的事。仔细想一想,他对于魏子虚唯一的了解就是他有个小玩伴,是叫‘小甜椒’的女孩子,那还是魏子虚向骆合证明‘神迹’的时候说的。
魏子虚是哪里人?他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他有没有兄弟姐妹?他犯过什么罪才进入DEATH SHOW的?
这些魏子虚从没有提过。
“额,怎么了,听起来很没有意思吗?”魏子虚歪头看他,“不过实际上就是这样哦,成绩面前不谈感情嘛。”
“不...我这还是第一次听说你的事。”彭岷则灰溜溜地说:“明明我就跟你说过很多关于我的,感觉不太公平。”
“这样吗?”魏子虚恍然大悟,“我的经历特别普通,跟岷则你没法比,你想知道的话就问我啊。”
彭岷则无奈地说:“我们的自我介绍好像一直都不彻底。”
魏子虚:“嗯,那就现在补救一下吧,反正相处下去的话,你早晚也会知道的。”他说,“我家里的事一句两句就能概括完。妈妈在教育局工作,爸爸在市政厅,不过他学历是医学生。我还有个哥哥,我出生的时候他就在寄宿制学校上课,后来出国,所以我跟他不是很亲近。他现在是个律师了,听说声誉还不错。”
魏子虚说到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至于我,岷则你也看到了,在国企当码农,没什么抱负。可能我唯一不太普通的,就是我有一个北京户口吧。”
“哦...”彭岷则没见过世面,不清楚魏子虚这种背景算不算高干子弟,“听起来是很美满的家庭啊,那你应该没干过错事,怎么被抓到这里来了?”
“啊这个啊......”魏子虚罕见地露了怯:“刚进单位的时候为了炫技,黑了对手公司的用户信息库,害他们吃官司,市值跌了不少。不过我家里帮我盖过这事了,我也没受罚。现在看来只是时候未到罢了。”
彭岷则面露惊讶:“可以啊,你这是技术犯罪,真厉害。”
魏子虚慌忙叫停他:“岷则你就别损我了。”
“谁损你了?”彭岷则笑着打趣他。和魏子虚聊到现实中的生活,让他有种奇妙的感觉。仿佛魏子虚不再是一场短暂的幻觉,而渐渐有了实感,他停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彭岷则努努力就能够到。仿佛他的隐瞒都是彭岷则自己多想,只要他问,魏子虚就会告诉他。
那他是不是可以问问魏子虚:你到底有没有杀过人?你是不是故意在审判上颠倒黑白?
但彭岷则终于是忍住了。
他把果皮收拾进垃圾桶,走到门边,对魏子虚说:“我想出去走走,晚上见。”
魏子虚点点头,恋恋不舍地目送他出门。
魏子虚习惯性观察四周,上楼的时候,很容易就注意到了审判厅里面的阳台,陆予冲他挥了挥手。
“这栏杆,让我想起在希腊度假的时候了。”魏子虚坐到陆予身旁的躺椅上,接过陆予给他倒的茶。
“是啊,”陆予也说,“除了工作以外的时间太少了。其实这里人迹罕至,环境也不错,就当是在度假怎么样?”
魏子虚笑着否定:“那怎么一样,度假又不会死人。”
陆予看他一眼:“那倒也是。不过在这一盏茶的时间里度假,还是可以的。”
魏子虚乖乖喝茶。当初放弃陆予而是去找肖寒轻结盟,是因为陆予给他一种不安定性。他们本来应该是这里最贴近的人,却连喝杯茶的功夫都在互相试探。
魏子虚喝着茶,想旁敲侧击问一问陆予的意图,这时候陆予却坐起身来,冲着楼下大声打招呼。魏子虚探头一看,赵伦在草地上匆匆走过。
“还是不理我。”陆予靠到椅子背上,脸上却挂着笑:“今天审判上就露馅了,还给我装。”
他说:“小时候哪用我冲他喊,都是他在嚷嚷。每次我进公寓,他都要等我上了一层楼梯后在门口喊‘傻比’,然后我追出去揍他,他没有一次跑得过我,下一次还要找揍。”
陆予轻轻地笑:“现在一想,还挺可爱的。”
“嗯。”魏子虚说着,想将杯子放到茶桌上,手上一滑,杯子在离地半米的高度掉落。
“小心一点。”陆予替魏子虚放好了杯子,他的手指稳稳捏住被子底部。
“你反应真快。”魏子虚状似不经意地说。
陆予这次没有对他的恭维表示谦虚。
“魏子虚,很累吧?”
魏子虚看向他,眼神带有一丝诧异:“累?你在说什么?”
陆予了然地看着他:“不用紧张,魏子虚,如果说这里只有一个人知道你,那便是我了。我到现在都没有说,以后也不会说。”
魏子虚皱起眉:“陆予,你真是叫人捉摸不透。”
陆予:“我本无此意,只是因为个人好恶才这么做的。”
“说到个人好恶,我还想给你提一个小小的建议。”陆予斟酌了片刻后开口。他不是一个热心肠的人,只是那个男人的处境让他想到自己,“没有那么喜欢彭岷则的话,为什么不放过他呢?”
“没那么喜欢?”魏子虚不解:“是我表现的太含蓄了吗?”
陆予没有回答,只是笑。
爱可以通过行为表现出来,可是模仿这些行为就能模拟出爱来吗?他一直不理解,如果没那么喜欢,为什么不可以放手呢?
“李某,对原告方的指控,你认罪吗?”
“我的辩护律师怎么说?”
“没有人愿意为你辩护。”
“诶,我行风气变好了啊,我还以为只要出钱他们什么都肯做呢。”
那一年秋天,震惊全国的奸杀女童案结案,嫌疑人李某被国家人民法院传讯,庭审阶段全程透明。
李某涉嫌诱拐、虐待,奸杀女童数起,在十四年的时间里,受害者家长辨认出的就有十九名女童。新文报纸被屠版,人人都想看看这个丧尽天良的恶棍长什么样子。被告上台,却是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职业是律师,谈吐优雅,甚至算得上“成功人士”的标准模板。
“证人,录像,DNA匹配全部吻合,证据确凿。李某,我最后问你一遍,你认罪吗?”
“我认罪的话,可以免我死刑吗?”
“不可能。”
“那我为什么要认罪?”
听众席静默无声,有些父母目眦欲裂,强压怒火。其中一个穿着宽松卫衣的少年,弓着身子,胳膊肘顶在膝盖上,手掌盖住大半张脸,一双眼睛里填满黑洞一样的憎恨,又深又沉。
他是十九岁的魏子虚。距离小甜椒去世已经过了十一年,凶手终于落网。
可是李某根本不为所动,他甚至享受站在舆论中心的感觉。提到他的受害人,他如数家珍:“小孩子真是很单纯的一种动物,你把食物放在手心里,他们就放心地伸长脖子去吃。啊,也可能是我一直受小孩子喜欢吧,我也喜欢小孩子,只是有时候忍不住玩过头。”
“和他们玩的时候我真的很高兴。我还记得有一个胖胖的小女孩,哭着求我停下来,说上帝会原谅我。哈哈,多么善良的孩子啊。”
“不过后来几年,孩子的防范意识变高了,我寻找玩伴费了不少力气呢。在这一天到来之前我玩了十四年,就算你非要判我死刑,我一条人命也抵了十九条,是不是很厉害?”
“为什么不夸夸我呢?”
“哼,疯子。”魏子虚听见哥哥冷笑出声。
听审之前,魏子虚问过魏律师李某的为人,魏律师说那人几乎是业界楷模,在此之前口碑良好。他深知司法的漏洞,他的罪状翻案是不可能了,但他说这些嚣张的言论,如果被界定为妄想型精神障碍,是可以免除死刑的。
“那他确实有病吗?”魏子虚问。
“谁知道。正常人装成疯子很难,疯子装成正常人的可不少。”
幸好魏子虚担心的结果并没发生,国内还没有那么重视人权,再加上舆论压力,李某一审便获得“死刑立即执行”的判决。之后又有朝阳群众联名上书,要求判决立即生效,李某的行刑日最终定在下个周三,魏律师说这在故意杀人案的判决中效率已经相当高了。
周日,魏子虚取消了国际航班,对家人说:“我想去死刑现场。”
“什么?”魏母说,“行刑不对外开放,再说你去看那个做什么!行刑之后新闻会报道的。”
“不行,我要亲眼看着他死。”少年脸上没有一丝笑容,表情淡漠,“不让我去,我就不回学校。”
魏母有些生气:“子虚,别闹,你月底还要代表学校去荷兰参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