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游戏秀:漂亮的疯子(12)
这是在明亮的厅堂,她和流井平等地面对面坐着,她却还是一阵瑟缩,伸出的手僵在空中:“这,这是在外面!”
流井若有似无地笑着:“别叫得好像我强迫你一样,你难道不是自愿的吗?——”后面的字他没有发出声音,薄唇清晰地做出几个口型。那仿佛索吻一样的形状,让韩晓娜既羞窘又兴奋:“那今晚可不可以...”
“不好意思,”书房门轻轻打开,一个人拿着几本书走出来,“二位能挪几步聊天吗?不然会打扰到骆教授的。”
“魏子虚?”流井看向他,表情狐疑:“你和骆合真是心大,这种时候还能悠闲看书。”
魏子虚礼貌地笑着:“骆教授经常熬夜,他说回房也睡不着,想再看一两个小时的书。至于别人过的悠不悠闲,恐怕和你没有关系吧。”魏子虚说完,轻轻合上门,转身走向楼梯。
流井视线紧盯着他后背,直至他转过廊柱,走过右侧走廊,关上房门为止。
从厨房带回来的红酒,背面标签写满整齐的德文。魏子虚不擅品酒,对红酒的品牌也没有研究,但午餐后尝过便觉得眼前一亮,这酒口感清冽,入腹温热,在睡前小酌几杯,是他以往生活中罕有的情调。魏子虚整理完床铺,就在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他顿时有些紧张,靠近门边,缓缓敞开一条缝隙。
“是你?”
门外,林山栀敲完门便退出两步开外,有些抱歉地对他笑了笑:“晚上打扰你确实很失礼,但是我...我可能,需要找人说说话...”
身处这样的环境,稳住心态比保护自身安全更难,也更重要。她有意效仿贝类把自己锁进密不透风的壳,可是独处时,不安和恐惧被无限放大,连同朱腴死前那天的情景,所有她们产生过的龃龉,在她面前盘旋不去,愈演愈烈。而她甚至没有时间哀悼,如果不能维持冷静,接下来的几天只会被人抓住漏洞,自身难保。所以她宁愿冒险来接触这个友善的青年,希望用一些普通的、甚至是无聊的对话,来冷却内心的焦灼,把注意力从往事转移开去。
然而,即便魏子虚是出于善意想帮助她,她还是不能充分信任他,挑了大厅里有人、骆合在书房看书,并且二楼也已经有人回房间的时间来找他。她虽然有些内疚自己找人帮忙还带着怀疑, 但是青年并不比她无畏多少,此刻正缩在门后,犹疑不定地看着她。
同样风声鹤唳的表情和动作,倒让她稍稍宽心,“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站在门外说,也可以。”
“额,”魏子虚还是打开了门,“你进来吧。不过,你不介意我开着门吧?”
这正合她心意,“开着吧。”
“你说过你是开裱画店的,能具体跟我讲讲吗?”等她坐到书桌前,魏子虚与她隔开一段距离,坐到她对面的床上,姿势放松,自然地开了个头。
卧室光线柔和,魏子虚穿着开衫和宽松的睡裤,短发过耳,蓬松松的,像是某种小动物柔软的体毛。他仅仅是坐在那里,整个人的存在感也收束得服服帖帖,与他共处一室的林山栀没有感到任何一点压迫和不适,尽管现在的时间和地点都不太正常。
“那本来是我祖父的店,我小时候经常跟他一起照看。每天做一些字画的装裱和修补,有老主顾订了墨宝一类,祖父他也有门路弄来。”提起跟书画相伴的悠闲时光,林山栀语速变慢,渐渐找回她惯有的从容。可能是受了祖父的熏陶,她一直向往古时的慢生活,别人为柴米油盐操劳不已,她心心念念的却是诗酒淡茶,烟柳如画。
“祖父去世后把店留给了我。我本来把它作为副业,布置全都随心来了......”仿明清的格局没有改动,放了一把古筝,闲下来时弹几支清平调。也没有买周围店家都在用的沙龙香氛,朴朴素素,甫一进门,只觉墨香四溢。“但是生意比预料的好,一个人忙不过来,后来我就辞了工作,全职开店了。”
魏子虚可以想象得出,美女店长,格调又独特,稍微在网上宣传一下就能吸粉,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听起来真不错,可惜我是个俗人,跟那种生活无缘了。”魏子虚起身去倒酒,拿着小半杯棕红色液体摇晃,“美事配美酒,这是我今天发现的好东西,你要是说得口渴,不妨尝一尝。”
他站在桌前倒酒,距离一下子与她拉近不少,她察觉到心跳逐渐脱缰,转开脸去,“只怕我的糟故事,配不上你的好酒。”
“怎么会。”魏子虚环视了书桌几圈,没找到第二个玻璃杯,有些尴尬:“啊,我只拿了自己的杯子...储物柜里有新的一次性纸杯,你要是不喜欢我现在下楼拿高脚杯。”
“不用劳烦。”林山栀找出纸杯,全新未拆封,魏子虚已经在她身后自饮自酌了。“对了,之前朱腴说的一句话我有点好奇。”魏子虚开口。
“她说我像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素质三连
魏子虚:带劲。想操。就今晚。
彭岷则:别摸胸。我笔直。你这人!
攻受你们随便站,站对了算我输。
第12章 从前慢
“子虚真聪明,今年也是第一名呢。”
“听兴趣班的老师说,子虚看了一遍就记住了!”
“哈哈哈,说是实验小学的重点班,子虚的那些同学完全赶不上你啊。”
魏子虚踮起脚来关上房门,从纸箱里抱出一只白刺猬,小心翼翼放在电脑桌的泡沫板上。“糖醋排骨,今天我们要一起干一件很厉害的事哦。”被叫做“糖醋排骨”的小家伙“吱”了一声, 亲昵地蹭他手背,惹得小男孩笑起来:“哈哈痒,嗯,我也喜欢你。”
课本上的东西太简单,只是学会那些很难被夸奖了。他趁爸爸不在,翻了几遍爸爸的书柜,找到一本沉甸甸的专业书,里面的名词和剖面图令人眼花缭乱。小男孩相信,如果能学会这个的话,妈妈一定会骄傲地夸奖他。
麻醉过后,用图钉把四肢固定在泡沫板上,为防止麻醉过早失效,他还细心地用透明胶和棉球把“糖醋排骨”的嘴巴封好。解剖刀四十五度角,切开真皮层时有些费力,哺乳动物的腹部果然跟青蛙和麻雀不一样。鲜血渗入白色泡沫板中,特别脏,幸好他提前收拾好了电脑桌。剪断肋骨,拨开肺页,一颗通红的心脏正奋力跳动。他准确将针头插入左心室,现在可以注水了。
小动物们都很喜欢他,所以练习解剖的材料不难抓。“糖醋排骨”是小甜椒送给他的宠物,他非常重视,直到游刃有余才展开工作。最漂亮的器官是心脏,但是喷的血太多会弄脏他家价格不菲的地毯,惹妈妈生气。他懂事地先把血放干净,要诀是在心脏跳动时注水,在它还活着时自己把血排光。
他高高兴兴捏着那颗小心脏出门,“糖醋排骨”的脚爪还在不停抽搐。
“子虚?这是...什么!子虚,你不要吓妈妈!”小心脏被扔到茶几边,正好落在地毯的白色图案上,像妈妈的连衣裙一样白得刺眼。从管腔流出的淡红色液体,还是把地毯弄脏了。他对照着书实验了那么久,这是结果最好的一次。他那么努力,那么懂事,妈妈怎么会没注意到呢。
妈妈......
妈妈,你为什么不夸夸我呢?
“你看,他是不是很像?”
第一天晚饭时间,朱腴笑嘻嘻地对她说。
林山栀抬头看他,这个男人盘腿坐在床上,笑容软糯,温润得像煮过头的红豆沙。确实像,不说话时像,笑起来像,这种毫无防备的样子,也很像。原来朱腴比她更了解她喜欢的男人类型。
“你长得像我现在的男朋友,交往两个月了。”
“哦哦。”魏子虚捧着杯子表示了兴趣,仿佛完全没听懂这种语境下的调情意味。
那个男人是地产公司员工,第一次来店里是因为上司的要求。
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林山栀在他复述要求时端详着他的脸,脑中浮现出《洛神赋》中的句子。普通人用“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来自勉,可是好看的皮囊真的比不过美好的灵魂吗?诗词中用大段华丽的辞藻来赘述,画师为他们调配出明艳的丹青笔墨,历史上流传下来的美人和好人,哪一个更多一点呢?
与其说他是林山栀喜欢的类型,不如说是她喜欢的意境。
不过,交往之后很容易就能发现,他内在真的比皮囊无趣得多。还好她不贪心,明白人总要有缺陷。有时想到他开心地不行,和朱腴也会多聊几句。朱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频繁赖在店里的,她记不清了,这打扮入时的女人明明不懂字画,却能在这无聊的地方一呆几小时。
最近,他突然不回她消息,去他公司找他,也被告知他提早下班了。朱腴趴在柜台上,看她不停检查聊天软件,缓缓开口说道:“山栀,你男朋友虽然脸长得好看,但是活儿不行啊,和我做时每次都秒射。”
她震惊地抬起头,朱腴厚厚的粉底下面,挂着得逞一般的坏笑。
“唔,那还真是...要我早就绝交了。”魏子虚尴尬地附和道。
“呵...我也不知道,我们为什么到现在还是朋友,可能我一直都没学会强硬地拒绝别人。”林山栀灌下一口酒,沉默片刻。可是对她的恨意,在她死后统统疲软得不真切。
“后来呢?”
后来,那个男人来找她,说公司要调任,七天后就要搬家到别的城市了。“我们还是分手吧,是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如果知道对她有愧疚,为什么不把力气花在请求她的原谅上,而是用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做结。枉费她费尽心思给他想好了理由,又苦口婆心说服了自己。她做好了承受一份凄凄切切、千回百转的爱情的准备,却不料爱情也能装进塑料外卖盒,随叫随到,吃完就扔。真是方便快捷,与时俱进。
“后来我们和好了,虽然过程挺狗血,不过现在已经稳定下来了。啊,一直在讲我的事,你一定听得很无聊吧。”
“额?”其实魏子虚想说这就讲完了,高潮部分着墨也太少了,但是把别人不愉快的经历当成故事来听还要求声情并茂,不太礼貌,“怎么会,你肯跟我讲,我很高兴。”睡意隐隐涌上来,魏子虚小小打了个哈欠。
林山栀看他打哈欠,自己也有点犯困,“打扰你挺久了,我回去了。这酒不错。”魏子虚站起来送她:“那你明天也过来喝啊。”
“一定。”出魏子虚房门时,她扭头看了一眼走廊尽头的雕花古钟。十一点四十五。没想到聊了会儿天的功夫时间过得这么快。
魏子虚靠着栏杆,目送她走下楼梯去。“令人羡慕的慢生活啊,”魏子虚搓搓下巴,“那就让时间为她走得慢一些吧。”打开表盘,拨动分针,钟摆后的黑暗中闪烁着一个小红点,魏子虚定睛看去,“连这种地方都安了摄像头么?Director真是一个细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