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仙门(31)
谢秋寒:“…………”
他被这颠倒黑白的厚脸皮给震惊了,到底是谁要出来玩?
聂明渊笑道:“小公子活泼,甚好。”
谢秋寒向他见了个礼,闭上嘴不说话了。
见了这几人,他知道云邡肯定已经将孝亲王和周深一方的一举一动掌在手中,他也就不用瞎着急上火了。
于是他把自己化成一尊雕像,默默的在旁边听着。
第32章
孝亲王坐拥雍州一地, 有一支能以一敌十的骑兵队, 而庄亲王则行伍出身, 手底下兵将个个不一般,若单论武力, 二者不分伯仲。
但庄亲王早入主京中,享地主之利, 除非他那么快被京城的酒色糊了一脸,否则绝不可能败——而他入主东宫以来, 厉行节约,头脑清明,显然不是得意忘形的主。
故而孝亲王一直按兵不动,暗暗筹划。
这时周深出钱有出力,连虚空真人都派出去帮忙, 他才终于肯亮出一口凶残的獠牙。
这二人狼子配上野心,不谋而合, 天生的一对了。
云邡听完几人的线报, 敛起神色, 思索一阵。
一室之内静悄悄的,都屏息待他定夺。
唯有谢秋寒提着壶, 替他换了杯热茶。
热气升腾,云邡挥开雾气, 露出清晰的面目。
谢秋寒心中一动,抬头望了过去,刚好撞上他的眼睛。
云邡毫不愧疚的冲他说:“小寒, 我得去趟京城,你自己先回山上。”
……硬要拖人下山,结果又让人自己回去。
谢秋寒早有预料,只能眉眼淡淡的望着他,说了句:“好。”
云邡估计也觉得自己不地道,特意关心道:“定时喝药没有,我数日子药材怕是要用完了吧?”
下山时岫玉的确提了一句,说药引子和王八壳都短缺。
云邡也知道此事,他抬手一抹,手中凭空多出一个散着寒气的玉匣子,他塞进谢秋寒手中,“将这个给金林,他知道怎么做。”
那匣子冰寒彻骨,谢秋寒给冻的一哆嗦。
短的是药引子和王八壳,王八壳随手一兜就行,这里头肯定就是那味神秘的药引子。
谢秋寒曾问了几次,金林闪烁其词,还拿杏林峰机密压他,他便知趣不再问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这药引子——虽然还隔着匣子。
谢秋寒忍不住问:“这究竟是什么?”
云邡正色道:“此物是骈伊山上到处打洞的灵蛤,非得以万年寒冰玉押着,才能让它安分,你切记不能打开,不然就跑啦。”
谢秋寒温顺的点头,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可这时,他余光瞥见聂明渊忍俊不禁的神情。
谢秋寒脑中灵光一现,顿时就恼了——
骈伊山……不就是骗你吗!
云邡看他反应过来,竟然还雪上加霜,捧腹大笑,“你这老实孩子……哈哈哈哈……”
谢秋寒从头到脚熟透了又凉透了,彻底不想理他了。
云邡也没丧尽天良让谢秋寒自己走回山,他逗够了谢秋寒,招手唤来那布衣汉子,命他将谢秋寒送走。
谢秋寒正抿着嘴生闷气,听云邡让人送他走,也没说话。
他自己心里知道,那生气背后其实是失落。
他虽已长成个少年模样,可年岁尚不及云邡的一点零头,只见过一点小弟子间的勾心斗角,读过几本纸上谈兵的书,再多的便没了,见识可说是极其短浅。
在这些老谋深算的人面前,他可不就是个小孩子吗。
这段高山仰止的差距实在太漫长了,再怎么多的少年壮志和热血恐怕也要熬干。
那魁梧的布衣汉子听了云邡的令,向谢秋寒见了个礼,道:“小公子尽管放心,京中诸人不过尔尔,仙座不日便会安然归山的。”
谢秋寒一听他的话,想到云邡估计要面对百万大军去取人首级,忘了要生气,开口道:“你当心……”
可那话来不及说完,这布衣汉子使出了缩地成寸的术法,只一瞬,便带着他从茶馆中消失了。
“当心”两个字,飘在初冬清冷的空气里,混杂着少年青涩的气息,一点点消散了。
云邡琢磨着,分明仲山让他放心,他却让自己当心。
他心里想的什么呢?
谢秋寒一走,室内便只剩下无趣的大人,云邡扫了眼几个齐刷刷看着自己的属下,揉了揉眉心,道:“小孩子不懂事。今后尔等见他,如见我。”
几人自然应是。
云邡摆手,“都找地方坐下吧。”
几人都落座,而一直稳坐的聂明渊旁观的开口打趣说:“原来仙座有了小公子是这副模样,倒是有趣的紧。”
云邡斜他一眼,“有趣?你来伺候试试。”
聂明渊接茬:“是,属下愿助仙座一臂之力。”
云邡脱口一句笑骂:“聂明渊,你还顺杆爬了,想的美!”
室内俱是大笑。
那笑声过后,聂明渊却正经了起来,拱手道 :“仙座,我观小公子面相,确非池中之物,若不嫌弃,属下的确是缺一个传人——”
“别想,”云邡截然打断,“你们知之门一脉都是些什么心肝黑透了的玩意,还敢往我这儿拐人玩?”
聂明渊丝毫不恼,笑吟吟的:“仙座,知之门诸前辈都是顶顶的人物,得知之门人者得天下,这可是大好事,不如先问过小公子的意思?”
“你离他远点,”云邡断然拒绝,“我身边还呆不住一个他,要跑你门下去啃大白菜?”
名士聂明渊,两袖清风,曾经在冬季买了两百斤大白菜屯着。
众人憋笑。
云邡一直觉得,如果有个人能和自己比脸皮厚,那一定是聂明渊。
他在红澜入魔之后,觉出山中虎狼在侧,心惊胆战,培养起了这些势力做耳目,虽在傀儡之乱中未能用上,但平日用的也尚算顺手。
这些人个个都是他精心挑选、忠心不二的,唯有一个聂明渊,因曾受他恩惠,才答应受他驱使百年。
这百年之期眼下都过了大半了。
若把谢秋寒放到他身边,做他那倒霉催的百代单传的传人,的确能让他继续为自己所驱使。
但……此人能把当他弟子是“大好事”这种话放在嘴边,可不就是脸皮贱卖三分钱吗?
一想到面嫩心软的小崽子也被教成这样,他就觉得起鸡皮疙瘩。
聂明渊则摸了摸鼻子,闭上了嘴。
其实来来回回不就是护犊子吗。
那孩子的气性,哪里是能在他羽翼下乖乖受庇护的。
仙座也有当局者迷的时候。
他生硬的换了个话题,问道:“仙座,京中危急,我等何时动身?”
“何时?”云邡拖长尾音重复了一遍。
本来还说再忍几日,看来不必了,好极了。
他倏地拂袖起身,道:“自然是立即动身。”
聂明渊双眼一亮。
几名属下齐刷刷跪下,朗声道:“愿为仙座先遣!”
言辞热切,竟有几分经年不褪的壮志豪情!
第33章
且说谢秋寒回到紫霄山上。
紫霄山外布下了禁制, 移形换影之法不可通行, 布衣汉子送他到了山下, 便换了一法器载着二人上山。
比之下山之时御剑在云海中穿梭,这会儿待遇是寒碜了些。
二人不紧不慢的在半空掠过, 葱葱郁郁的古木拨开,见着紫霄山的三重山门, 山门以巨石垒成,经年累月受风吹雨打, 是沧桑古朴的第一仙山的气派。
护送他的布衣汉子身形魁梧,皮肤黝黑,好似一只黑熊。
可到二人落地之时,他双足踏在地上,却轻飘飘的激不起一丝尘埃, 好似一片白纸落了地似的,可见其身法不凡。
他扬起手, 二人踩的法器便落在他手中, 变回一巴掌大的小锤子, 塞回了袖中。
谢秋寒心中一动,问道:“敢问这位壮士名讳?”
布衣汉子腰杆笔直, 声如洪钟,道:“在下鲍成, 说不上壮士,就是帮仙座在军中站站桩。”
谢秋寒拱手道:“原来是鲍将军,久仰大名。”
鲍成哈哈一笑, “我有什么好名,小公子别折煞我了。”
倒确实不算好名,是凶名。
前朝人屠鲍成将军,传闻他一举灭沙漠十八匪,坑杀三十万人,后身死黄沙中,却没想到正在云邡麾下,做一名“站桩”的“喽啰”。
那茶楼之中的三人,一名将,一名士,还有那位其貌不扬的朋友,想必也来头不小了。
鲍成故意逗这玉面小公子,道:“都说我嗜杀成性,赠我人屠美名,你不怕我?”
谢秋寒道:“不怕。”
鲍成:“哦?”
谢秋寒抬头看他一眼,“嗯。”
鲍成:“?”
鲍成本以为还有后文,可以从中窥探仙座教导下的少年是怎样的智机。
可他既不说“用人不疑,既是仙座麾下,便不惧”,也不说“道听途说,不足为据”的道理,只是随口一句不怕便断了。
鲍成顽强的等着,只等来谢秋寒再一次开口问:“鲍将军又是如何识得仙座的?”
他刚好掰断拦在前面的一根手腕粗的枯枝,枯叶哗啦啦的落在他足尖,倒有些大漠黄沙狂卷的意味。
认识仙座,那就有些时日了。
百年光阴浮云般掠去,大漠的黄沙也都落定,哪有什么好回想的。
他简而言之道:“百年前仙座下山游历,救了我一众兄弟一命,后来我平了沙患,就自己找上门报恩来了。”
谢秋寒见他不愿提,也不再问。
不过鲍成虽不大愿意提自己的事,却不厚道的把其他几个人卖了个底朝天:“你方才见的那两个,一个聂狐狸,从知之楼来的,他出山时受了人一饭之恩,那家人被穷奇所伤,他求仙座救了,欠下个人情,要供驱使百年;另一个空空子,出身商贾,全家死光了,仙座替他报了血仇,他这人做生意有些名头,你看那外头的铺子凡是写着“汇”字的,都是他弄起来的。”
谢秋寒果然感兴趣,“汇字行?原来是这位的产业。”
“不不,”鲍成道,“那是仙座产业,我等替仙座办事而已。”
谢秋寒心内有些讶异,面上不显,“原来如此。”
鲍成道:“我等三人分别是天地人三支,底下各有八十兄弟,分在九州四海。聂狐狸没事给我们这帮人起了个名,叫‘万象’,说是观天下万象的意思,江湖朝堂,万里国土,皆有万象之踪迹。小公子有空也来跟我们走动走动,紫霄山虽好,呆个几年也就腻了,出来长长见识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