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仇人画风不对(27)
林修然十分怀疑秘境中的诡异地形其实是因为当初他表弟写文的时候太过缺乏地理常识,导致这个世界自动补全的时候也跟着乱来了一把。但好在有殷承宇在一旁,他用神识一寸寸搜索过去,几乎避开了所有潜在的危险。
于是当天夜里,他们二人便顺利地在峡谷间找了个地方安营扎寨。
峡谷两侧都是悬崖峭壁,中间一条涓涓细流,因为罕有人迹的缘故,峡谷间杂草丛生虫蛇遍地,有许多毒虫连殷承宇都从未见过。林修然兴致勃勃地拿着包雄黄四处撒开,殷承宇则是干脆利落地一把火就烧了过去。
若是能把百足带进来就好了,毒虫之类百足最有研究,虽说眼下百足也不过是个散修,但殷承宇直觉百足日后必有不凡造诣。当然,殷承宇现在身边也没有别的可用属下,将百足混入人群中带进来还是太过困难。
殷承宇将那浅浅的洞窟清扫干净,从储物袋中取出几案灯烛摆好,又捉了几只麻雀和蛇过来,处理干净之后抹上了调料,交给林修然烤着吃了,末了还取出茶杯,盛了两杯生骨水,浅酌了几口,打坐炼化药力。
筑基修士接连几日不休不眠都不会觉得疲惫,但殷承宇思虑周全,怕林修然头一次出远门出现什么意外,硬是按着他睡了一夜,等到次日天光大亮之后才安心地继续上路。
秘境中心地带雾气氤氲,充沛的灵气已经凝成了细小的水珠,置身其中哪怕不刻意修炼,灵气也自动地往四肢百骸涌去。
“师兄,此处太过平坦,连个遮掩的地方都没有,是不是换个地方比较好?”林修然环顾了一番,有些迟疑。
虽说修真界对于闭关之处一般只要求灵力充沛就够了,但毕竟是件隐秘又不能被人打扰的事情,一般修士都会选择诸如山洞居所这类相对比较封闭的环境,一来不会被有心之人觑机而入,二来也是为了防止被人打扰或者是偷学了招式功法。除了临战突破这种不得已的情况,还真没有几个修士会选择在如此平坦的地方闭关。
“无妨。”殷承宇满脸温和的笑意,从储物袋里取出了一堆零零散散的木头石板。
随后他就在林修然目瞪口呆的表情中以石板为基,木材为柱,加上就地取材的枯枝草叶之类,就地搭起了一个草棚。再拿出个屏风隔在棚中,将草棚分成了内外两间。
“这……师兄是怎么做到的?”林修然不可置信地绕着草棚转了好几圈,这草棚虽说搭得简陋,但却坚实得很,墙壁屋顶连半丝缝隙都没有。
“雕虫小技而已。”殷承宇见林修然满是惊讶赞叹之色,心情更好,嘴上谦虚得很,但脸上却一副得意之色。
将草棚搭好,殷承宇又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灵石粉末,在地上细密地描绘了几圈阵法,将那草棚罩在正中。待将阵眼处所需的灵石都摆放好后,四面八方的灵气缓缓地向阵中涌入,逐渐在草棚附近数丈之处汇聚起来,凝成了一片白色的雾墙。
“你到外面来看看。”
殷承宇牵着林修然穿过雾墙,又走出十几步,这才让林修然回头。四处仍是一片雾气氤氲,山川草木都若隐若现,唯独不见方才搭起的草棚。
“障眼法?”林修然好奇地问道。
“还叠加了幻阵,若是旁人误入其中便会被幻境所迷,加上其中所设的防御阵法,等闲人士不会有机会进来打扰。”殷承宇牵着林修然的手带他一起进去,又道,“待我在这阵法中录入你的气息,便能自由出入了。我闭关少说也要半个月的时间,你若是要打坐修炼便在这阵法里面,屋中已经隔出了你的位置,若是想四处转转也未为不可,但不许跑远,免得遇上危险。”
林修然连忙小鸡啄米般地疯狂点头,闭关突破毕竟事关重大,殷承宇能在草棚中给他隔出一半而不是让他在外面守候,已经是对他的极大信任了。
才不过大半年的时间,殷承宇就能不计(林家的)前嫌如此待他,也足够让人感动。
等到万事准备完备之后,殷承宇终于走进了草棚开始闭关。
草棚中毕竟条件简陋,殷承宇用屏风将自己打坐的地方与外面隔得严严实实,又仔细地布置了几重阵法,确定林修然在外面不会听见半点声音之后才放下了心来。
倒不是他心存戒备,而是炼化转魄的过程中实在是疼痛难忍,难免会泄露出一两声呻吟,若是被林修然察觉,又必定会徒增担忧,倒不如将他彻底隔开。
林修然对殷承宇的安排全然不知,见殷承宇闭关之后一片寂静也没有怀疑,先是难得地彻底放松休息了一日,第二日开始便恢复了以往在鸣鹤山时的起居习惯,早起练剑,晚上练习绘制符箓。
一连几日,都顺利得让林修然隐约觉得有些不真实。
他的直觉其实并没有错,虽说从外面看来没有半点异样,但殷承宇那边情况却并不容乐观。
这一世殷承宇对于转魄是早有准备,不再像是上辈子那样被迫中毒变成五灵根,而是主动炼化转魄,吸纳其中的汹涌灵力,在原本的火灵根的基础上,人为地塑造另外四个灵根。
重塑灵根的过程常人难以忍受,浑身血液都如沸腾了一般在体内狂冲乱窜,丹田处如被烈火灼烧,每一寸皮肤都如刀割一般,整个人如坠万丈深渊,甚至连呼吸都已经变成了一种奢求。
眼前的黑暗过了许久才逐渐散开,殷承宇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骨骼都像是被人拆散重装过一遍,但还不等他喘过气来,便发现眼前场景实在太过熟悉,而又让人生惧。
林修然跪坐在几案旁,专心致志地誊抄功法剑招。
尽管知道是陷入幻境,但殷承宇仍旧按耐不住自己,几乎就要冲过去让林修然停手,不要再继续抄写下去。
但他浑身上下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修然将那份功法誊抄完毕,满眼笑意地道:“阿宇,我抄完了,你快收好。”
一袭黑衣的殷承宇漫不经心地接过那卷功法,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借着明明暗暗的烛火微微低下了头。
“嗯,多谢修然了。”
“你我之间,又何必言谢呢?”林修然一副毫不设防的样子,伸手取过桌上的茶壶,倒出一杯灵茶来,递到了殷承宇眼前,“这灵茶是之前我父亲迎娶我母亲时的聘礼,珍藏多年也只剩下这么一点,你尝尝?”
“不!别喝!”殷承宇挣扎着想要过去制止,却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幻境中的自己将那杯灵茶一饮而尽。
这并非是普通灵茶,而是每千年才能产出一两的清辉灵雾,即便是以林家的势力,能弄来二两三钱,也已经是极限。
林修然两眼亮晶晶的,满怀期冀地询问道:“如何?”
“嗯,还行。”
林修然得到肯定的答复,更是心中欢喜,絮絮叨叨地道:“这茶清香宜人,又有助修为,还剩下一些,阿宇喜欢的话,就带回去细细品尝,如何?”
殷承宇几乎已经是哀求,整个人脑子里都一片混乱,低声反复地自言自语:“别带走……留下……不要……”
然而他却只能看着自己满脸漠然地将那装着清辉灵雾的瓷罐接过,随手扔进了储物戒中,再也没有看一眼。
万金难求的清辉灵雾,林修然甚至连一片叶子都没有尝过,全部给了殷承宇,却被弃若敝履蒙尘多年。直到林修然死后,才又重见天日。
“不早了,我先走了。”幻境中的殷承宇站起身来,将林修然虚揽入怀,“你早些休息。”
明明只是毫无感情的一句话,一场两情相悦的逢场作戏,林修然却被他的虚情假意所感动,满脸绯色地承诺道:“过几日我便出发,必定替你将那秘宝取来。”
“别去……没有……假的!”
殷承宇浑身战栗,一句话哆嗦成了三段,断断续续难解其意。
所谓的“秘宝”,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陷阱而已。
殷承宇几次三番旁敲侧击,说自己对某样秘宝求之若渴,却因为种种原因无法亲自探寻,林修然果然主动提出替他寻找,却不知那秘宝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那一路艰险重重,林修然孤身一人,原本准备好的法宝又被殷承宇拿走,屡次遭遇凶险,最后出现意外,根骨受损,境界大跌。然而就算是这样,林修然归来之后却仍是满脸歉意:“抱歉,没能替你将那秘宝取回来。”
自己当时是怎么做的呢?无非是口头上说了两句“无妨,你且去养伤”,随后便不闻不问,甚至心中隐隐有些快意。
林修然替他誊抄的那些功法,更是被散播出去,变成了“林家家主掠夺成性”的铁证,连殷家灭门之事,也在尚无证据的情况下就被强加到了林修然头上。
自此之后林修然名声尽毁,以至于在殷承宇对他下手的时候,尽管修真界受过他恩惠的人多如牛毛,却几乎没有几个人敢站出来,替林修然说一句公道话。
殷承宇意识已经逐渐开始涣散,由心脏自肺腑,都像被细密的针尖扎过一遍,连绵不断地疼,就连说话的力气都已经失去。
“师兄,你在干什么?”
耳畔突然响起的声音,让他瞬间整个人都冷了下来,被一盆凉水从头泼到了脚。
简陋的草棚中,屏风已经被挪开,林修然满面冰霜,冷冷地看着他,缓缓地举起了寒琼剑。
作品正文卷 第31章
“修然……”殷承宇头一次知晓窒息的滋味,他有千般话语万般解释堵在心头,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林修然并未靠近,而是直接凝出一股冰霜之气,顺着他的面门直扑而来。
殷承宇甚至连躲闪都已经忘记,眼睁睁地看着那股凌厉的气劲从他耳畔擦过,削下来一缕头发,散在空中,浮沉飘荡了一番,才慢悠悠地坠落在地。
“师兄骗我,利用我,害得我魂飞魄散,甚至死后都不得安宁,一次不够,还要来第二次么?”林修然满是不屑地嗤笑了一声,往前走了一步,“师兄这般情深意重,我这个做师弟的,也该好好报答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