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异闻录(56)
其他人还在等何大仙儿的高见,却好半天没听见他说话,只看见他对着照片翻了半天,最后停在了死者的一张背面照上,死者的头发已经被剃掉了,画面也不甚美观,何易晞指指照片,却不是指向死者的伤口,而是下半部分苍白的脖颈,与其他几名死者不同,后颈处有一片纹身,纹了一只绽放的百合花,黑色线条勾勒,绽在最盛处的粉色百合。
唐镜不明所以,对着百合看了半天:“这……纹身有什么问题吗?”
顾异倒是脑筋转的飞快,不知怎么就把曾莉与秦娜娜的案子联系到一起了:“那个肉粉色的印记。”
何易晞与他心有灵犀点点头:“那一片图案不太规则,两个人却画的一模一样,而且大小位置都与这个纹身很相似,而且一般人在后颈纹身,不会选择这个很不协调的位,很有可能这里曾经是一片胎记,而纹身正是用来遮挡胎记的。”
何易晞又飞快的翻起案卷来,找到了这名死者简短的资料。
死者名叫徐美云,在当时淮山区内一个歌舞厅内打工,至于工作内容,并没有写明,但基本也是心照不宣的事,再往下看,似乎是个孤家寡人,竟然连父母亲人都没有联系到,更没什么朋友,好像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在了二十年前。
何易晞接着翻了翻,却发现她的资料格外的少,拧过头来问顾异:“这个北前村在什么地方?”
顾异不太清楚,又眨眨眼看别人,郭毓秀摸着下巴思考一阵指着地图上被圈出来的区域:“就在这附近。”
何易晞皱眉碰了碰顾异:“去瞧瞧。”
顾异狗腿的蹦起来:“好!”
淮山区的村子早就被时代发展的潮流给卷没了,一片沸沸扬扬的拆迁行动之后所有的人都搬进了安置楼里,但实际上这里的住户也只有许多生活了多年的老人,将在平房里住久了的习惯带进了楼房里,随处还可看见绿化植物方便见缝插针的小片菜畦,并没有几个年轻人住。
还有裹着头巾的老太太坐在楼下围城一群,穿插着几个身材健硕的中年妇女,顾异与何易晞还没走到跟前,就被这几个大妈热切的注视了,还吆喝他俩:“你俩找谁?”
顾异凑的近了点儿,还十分自然地蹲了下来,下一秒就跟这几个人攀谈起来了。
“大姐,你认识这儿有北前村的人吗?住的挺久的那种”
那大姐眨眨眼看了一眼俩帅气小伙儿,口音浓重:“你俩问这个干嘛呢?我就是北前村的。”
“住多久了大姐?”
“嗨,好多年了,原来还没拆迁的时候住那边儿,现在搬到楼里来了。”
顾异一听,冲何易晞递了个眼色,这还真是挺巧,才一出门就让他们碰上了老住户,立马来了精神,掏出他的小本,问大姐:“大姐我想跟你打听个事儿,你知道挺久之前有个杀人案吗?就死了好几个姑娘,还给摆了个造型那事儿。”
大姐听到这话,扭过头来惊呼一声:“哟,我知道那事儿,不是听说最近那杀人犯又出来杀人了吗?太吓人了,你们警察同志可得抓点儿紧啊,这大晚上的我都不敢让我姑娘出门了。”
顾异只好讪笑:“这不是正在查嘛,那大姐你跟你们村里的人熟吗?知不知道当时你们村也有个姑娘出事儿了,叫徐美云的?”
大姐愣了一瞬,手里的活儿都停了,大约是在回忆,还没吭声,旁边的一位大姐却开了口:“徐美云,这个人我知道啊,她那会儿租的管老六的房,死的时候,还来了好多警察呢。”
大姐经过这番提点,突然大腿一拍:“想起来了!那个女的,不是本地人,就突然搬过来了,哎呀长得怪好看的,可惜是做那个的。”
她讲到这里,口中顿顿,脸上露出一阵鄙夷,顾异又确认似的问问:“做哪个的?”
大姐经验反问他:“你做警察的你不知道吗?就是出来卖的,长得白白净净的,还挺有学问的,一到晚上就抹的跟鬼似的穿成那样儿出门去了。”
顾异又问:“你见过她有跟什么人来往比较密切吗?”
大姐脸上鄙夷神色不变:“还能有什么人,都是些来嫖的,她还带着个孩子,也不嫌丢人。”
“孩子?”顾异有点儿吃惊,这件事他可没在案卷里看到过,他忙接着问,“她还有个孩子?”
“有啊,来的时候就带着,一个小男孩儿,长得像个姑娘,八九岁了吧,阴沉沉的。”
顾异有点儿奇怪,明明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为什么案卷上却没有这个孩子的一丁点儿消息:“这孩子是个什么情况啊?当初有人过来了解情况的时候怎么没有人提这事儿呢?”
“这事儿啊不好说,我也是听说的,那个徐美云,原来是个正经人家的姑娘,好像是出门的时候碰上流氓了,就生这么个孩子,然后就一个人跑出来啦,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也没个家人找她,那小孩儿户口都没上呢,天天被她锁在家里,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她还有个孩子。”
“为什么?”
“那小孩儿吧,腿脚不太好。”
顾异记录的笔顿顿,又复述一遍:“腿脚不太好?”
大姐点头:“有天晚上吧,我出门儿,正好看见徐美云推着他出来散步,要不是瞧见这么一回,我都不知道她还有个孩子呐。”
顾异心里一动,立刻追问那大姐:“推着出来,是轮椅吗?”
“对,轮椅。”
顾异从地上站了起来,脚麻了一瞬,又被何易晞扶住了,他俩对视一眼,又拧头跟大姐笑:“大姐那你知道徐美云死了以后,她那个孩子去哪儿了吗?”
大姐摇头:“不知道,当天上新闻的时候人就不见啦,也不知道腿脚那么不方便是怎么走的,这么多年了,也没回来过,真是孽债啊。”
顾异与何易晞走得远了些才开始小声儿交谈起来,他完全没有料到来这么一趟居然有如此大的收获,他回头看了看这片不怎么大的小区,小区里的幼儿园已经放学了,好多家长正陆陆续续的往幼儿园门口集合,将这附近堵了个水泄不通。
“当年的北前村也在你指的那一片心理安全区内。”顾异拨开人群,踟蹰一瞬,又接着说,“我有个想法,虽然目前还是猜测,但是……”
“说说看。”何易晞侧目跟他笑笑,“你对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这话也许是说者无意,但顾异这个听者却有了意,他脑海里浮现出另外一个念头,几乎呼之欲出,但又被他压了下去,换了一件事来说:“我怀疑凶手就是徐美云。”
何易晞点点头,没有打断他,顾异又接着往下说:“这几个被害人的社会关系很复杂,与徐美云认识的可能性很大,徐美云了解这几个被害人的生活轨迹,很容易下手,她在这个范围内有密闭的私人空间,可以将被害人引诱到自己的住处再杀害,再一个她有符合本案作案工具。”
顾异眨眨眼,双手往前推推,像是凭空在推一副轮椅一般,又接着道:“她的作案动机是什么我还不清楚,但她的死亡可以解释为什么凶案在她之后突然停止了。”
而后他又想到什么,露出一副有些犯难的神情:“那么这样一来,杀徐美云的又是谁呢?还有她那个孩子,去哪里了呢?”
第64章 63
这件事儿看起来有了进展,但实际还是再次进入了死胡同,关于徐美云的孩子,他们没有任何线索,只能寄希望于当初前辈们在办这个案子的时候留存下的证物有所帮助。
顾异把这个消息通知给了郭毓秀,叫郭毓秀将当时的证物都调出来翻翻,不免又要来一顿万年好搭档火腿肠配泡面,他自然是不舍得何易晞跟着一起熬夜的,拽他袖子:“要不我先送你回去?”
何易晞摇头:“不需要,看完证物就回去。”
郭毓秀捧着瑶柱叉烧炒饭,感动的泪流满面,就跟胜利会师似的要握顾异的手:“顾队,我爱你。”
顾队敏捷的抽出了手。
唐镜继续按郭毓秀的脑袋:“郭副,我觉得要不你还是谢谢何专家吧。”
郭毓秀:“为啥?是何专家买的单吗?”
唐镜看了一眼握着一次性餐具都能吃出老佛爷款的何易晞与还跟他粘在一起的顾异,决定专心吃饭。
顾异吃饭也没闲着,与何易晞偷偷小声交流:“这个徐美云,像是跟家里人闹翻了自己跑出来的,二十多年前的资料也不是很完善,家里人也没有报失踪的,比较难找,当时住的地方现在也拆了,估计有什么遗物也早没了,我倒是比较好奇那小孩儿,不是说腿脚不便吗,自己怎么走的,又能走哪儿去呢?”
何易晞慢嚼细咽的放下了筷子,暗示他吃饱了,站起身又在证物里翻了翻,拿出了一个有些破旧的笔记本。
顾异隔着挺远拿筷子戳:“这是什么?”
何易晞快速翻了几页:“日记本。”
“哟。”顾异也不吃饭了,搁下碗筷就靠过来了,就着何易晞的手瞧,“里面写了什么?如果有重要线索的话,当初早就该发现了。”
何易晞把日记本往他面前送送,顾异仔细一瞧,顿时有点儿蒙蔽,纸页上字迹很是清秀,行文工整,完全不像是一个顾异想象中的那样儿,确实是一个挺有学问的人,他随着何易晞的翻动看了几页,越看越觉得哪儿不太对劲,很快他按住了其中一页:“我明白为什么当初查案的时候没有把这个当重要线索了。”
若是随便拿给一个人看,这里面写的内容,都十分像是出自一个神经病人的手,内容断断续续又晦涩,充满了对杂乱无章与压抑的梦境的描述,颠三倒四意味不明。
“我都怀疑这徐美云是不是搞地下工作的,这不是日记,这是写了一本密码啊。”顾异又坐了回去,将桌上碗筷收拾收拾打包丢掉,又走回来摸着下巴研究,奈何感觉自己语文白学了愣是看不明白,他指着里面的段落逐字逐句的念了一遍:“我惭愧于自己所犯下的罪,我在枕边祈祷,恶人宣判我有罪,恶人唾弃我。他于梦中降临,与黑暗同行,我感觉到我在颤抖,胸腔发闷,那是福祉,那是神音,我知道他是谁,他问我,谁能看得见我们,谁又能知道我们,所以我要将这活物奉献给他,这活物的血里有生命,我将在圣坛之上为我们赎罪。”
顾异又翻过一页,后面那一页上只有一句话:“我要应得之人,能在世上行走。”
再翻一页,却已经是空白了。
顾异终于把脑袋抬了起来,揉揉前额:“这些个字儿,拆开我都认识,放在一块儿,我怎么就看不懂了呢。”
何易晞缓慢的合了日记本,眼看一瞬四周还沉溺在“顾队是感动中国十大支队长”情绪中的几个人,小声说:“你还记得王茹吗?”
顾异点点头:“当然记得,怎么跟她有什么关系?”
他刚说完,猛地闭了嘴,再抄起日记本翻回去看一遍:“这个徐美云……她不会是……”
“她跟这个所谓的‘神’做了交易,不过就是想让她的那个孩子的腿脚好起来,这个‘神’,你应该知道是什么了吧。”
“魇煞。”顾异在提到王茹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那是个什么玩意儿,他的目光停留在最后一页的那句话上,终于明白了徐美云的杀人动机,但他很快又继续问:“可是如果徐美云需要献祭,她只要杀人抛尸就好了,何必把尸体弄成那个样儿呢,,这难道不也是一件增加犯罪成本的事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