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万受无疆(56)

　　“你要找他，就去世间跟着这珠子寻找吧，你自然会寻到游海，到时候……呵呵，也能寻找到让季浣重生的办法。”
　　他没说完，只是怪异的笑了笑。
　　而后有一珠子似从虚空中而来，却被纪驰君看得清楚，这东西分明是在梦中曾出现的物件，难怪这么多年他也寻不到季浣的魂魄，难怪梦中的那个藏着季浣魂魄的珠子在世间没有波动，原来早被这老头给收下了。
　　纪驰君衣袖一挥，将珠子收入掌中，对着柳匪存说道。
　　“明日清晨你便与我一同前往。”
　　柳匪存张了张嘴，想要对纪驰君表示谢意，纪驰君却像是累了，重新躺回到床上。
　　“我失望的，不是百年了，你尚未将我当成朋友，我只是可怜你。”
　　可怜我？
　　柳匪存不解他其中的话，却听纪驰君又道。
　　“我只是可怜你，这么多年了，还记着一个已死去的人。为了他，这几百年来你可曾有为自己活过？从前你想凭借一己之力守着妖界，
　　后来你发现自己并不能完全驾驭紫金石，所以你不惜一切代价，要将我带回到妖界，现在我守着妖界，并将率领妖界成为这世间的强者，你却又眼巴巴的来求他的下落，不惜以我软肋要挟。”
　　“我……他人很好，他为了妖界做了太多事，不惜牺牲性命，他对王后也好，他是这世间上最好的人。他没道理再也不能重生。”
　　纪驰君这下是语气里也带上了同情的色彩。
　　“可是，他并不爱你，你走吧，明日早些再来，我便带你去了结了你的孽缘，也算谢你这百年忠心。你欠我与席承仪的，你是还不清了，以后吧，待我去了，你便离开妖界，不要再守着这个空地方了，不值得。”
　　柳匪存呜了声，转身跃出了窗台，纪驰君知道他肯定不会走远，大抵就是在屋外的树上睡上一夜。
　　“他对你可不算好，若不是因为他，你和席承仪的身份也不会到这个地步，一个成仙有望的人变成了邪士，一个原本可以潇洒人间的快活公子却变得杀戮同行，你居然不恨他？”
　　老头看戏看够了，发出了啧啧声。
　　“我恨他做什么，一个可怜人罢了，更何况这本就是我该有的责任，莫非任由血海深仇存在梦中？唯一对不住的便是席承仪，但你已经允诺我了，待我离去后替席承仪洗去邪功，护他一命，他向来聪慧，成仙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到时候万事归位，各得所需，有何不好？”
　　说话的声音越发小了，屋外的风声却呼啸得更大了，星光璀璨，照得这地界一片光亮。
　　席承仪是去寻方洛了，他不知道方洛为何要来妖界，他只知道大战在即，他身为修仙弟子，躲在妖界多有不便，无论如何自己也是真心将他当作三弟，劝他离开倒也算不上逾越。
　　可他没想到，方洛屋子里并不止他一人。
　　譬如现在这一猫一兔将方洛护在身后，警惕的盯着自己。这让席承仪沉默的脸上有了几分龟裂。
　　“哇，我告诉你，就算你法力高强，也休想将他从我们身边带走！”
　　这放狠话的红眼睛大兔子倒是有那么点气势。
　　不过这身旁的猫就缺了点气势的应和道。
　　“喵！！”

　　☆、第六十三章

　　这一猫一兔的身影被月光拉长, 而在这黑影之后，正是披着妖身的方洛。
　　许是起夜匆忙, 披了件衣衫便卷风而出。
　　方洛扯了扯衣领, 一脸谨慎走上前, 伸手将二妖护在自己身后。
　　他认出了今日来找他的人正是当日在虚境中，手撕众妖的男子, 更知道这人其实就是席承仪, 若说之前他有所怀疑，可早在那夜盛宴之时，他便心里有数了。
　　双手一搭, 虚虚做了个拱手的动作, 收回时，身形如弓绷紧, 正双眼将席承仪锁住。
　　“深夜而来，所为何事？”
　　席承仪看出了他对自己的警惕，反而轻笑着往后退了一步。
　　“劝你离开妖界。”
　　方洛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见面前的大哥突然又道。
　　“或者，由我送你离开妖界。”
　　“大哥, 多年未见可好？此次前来，我也是存了让妖道与修仙之士握手言和的念头, 所以……”
　　他停顿的时候有风声打着呼卷过，剩下的话也纷飞着入了席承仪的耳。
　　“所以，我绝不能离开。”
　　“呵呵，别想了, 此次大战早该来的，你阻止不了，你也不需要阻止，回你的人间去，做个潇洒快活人间客，可有不好？”
　　二人的交谈使得一旁的阿西有些迷糊，他不知道为何要将自己的同类送回到人间那个炼狱。
　　刚想出口询问，就见身侧的燕荼突然小心翼翼的举起手来，而后右手手掌一翻，硬生生的拍到了方洛的脖颈处。
　　可怜这方洛正一心放在席承仪的身上，只来得及回头，便觉脖颈处一酸，而后意识全无。
　　“啊！燕荼！你这是在做什么？”
　　阿西有些跳动，显然情绪激动，他还未想到为何要将方洛打晕，就见燕荼将方洛扶到一旁，而后打了个拱手，恭敬的对席承仪说道。
　　“妖王当时让我将他带进妖界，无非是想让他知道这世间并不是只有黑白，也不是只有道义，更不是仙道所做之事，不论因果，都是正道，你今日前来，不用动手，小妖也知道不是你的对手，但还望看在妖王的面上，由他去吧，我会好好看护好他的安危。”
　　席承仪皱着眉头，没有搭话，显然是在深思，哪知道一旁的阿西却像是开了窍，伸手往头上一拍，滴溜溜的说道。
　　“我的个乖乖，原来他不是普通的妖怪，居然与妖王有关系，那岂不就是人间常言的‘皇亲国戚’。”
　　阿西兴奋的搓了搓手，将方洛拖到另一侧的门边，而后似表忠心的说道。
　　“我阿西，就算是拼尽全力，也会将方先生保护妥当的。”
　　他激动的就差跳上房梁，或者是爬上几棵树吹吹风了。
　　席承仪的视线在方洛的脸上停留了很久，抬头时天上的月亮正亮，地下的月光打在方洛的脸颊上，还是从前的模样。
　　席承仪有些下不去手带他离开了，更关键的是，这人是纪驰君特地带进来的，自己若是又将他送走了，岂不是才和纪驰君和好，便又对着干？
　　这笔买卖可不划算。
　　面前那人睡得像是昏死了过去，但席承仪知道就以兔子的功力，不过半个时辰便能苏醒，他也不敢耽误，只沉稳的吩咐道。
　　“将他带回屋内，而后将他的外衫脱去，明日他醒来时，或许只当这是一场梦。”
　　席承仪说着便用指尖一弹，黑色的光芒从方洛的额头间浸入，这人睡得更深了，或许明日醒来，只当今夜全是一场梦吧。
　　燕荼是多么聪慧之人，见席承仪的眼光在方洛身上一扫，便连连保证，明日决计不会让方洛有怀疑的机会。
　　这才将席承仪这尊大佛送走了。
　　可惜那小妮子没能料到，这夜里并非他三人，而另外一只猫，正盘算着如何对这‘皇亲国戚’好上眉梢。
　　————————————
　　席承仪回到与纪驰君相住的居所时，夜里的星光因为深夜为底，更为璀璨。
　　刚行至门口的那一大树下，他右手蓄力便想将树上的那动物给打下来，可右手已举到耳畔，却迟迟没有动静，活像正在发誓。
　　他自然是察觉到了，狐狸的气味，微微抬头，见树上那只白毛狐狸正低头与他对视，眼睛里藏着的疲倦一扫而过，却还是被席承仪给捕捉到了。
　　他微微一愣，倒也没为难他，转身回了屋。
　　屋内灯光早已歇息，纪驰君也早已躺在床上，懒懒的倚靠着床榻，视线却已从身旁的木窗飘远了。
　　“回来了？”
　　席承仪点了点头，可又想起这黑灯瞎火的时候，他点头也没人看得见，连忙应了句。
　　“回来了。”
　　纪驰君没有过问他去了哪里，只是缓慢且坚定的将视线从木窗外移进，而后小腿往床榻内勾了勾，整个人便缩进了丝被里。
　　“夜深了，上来歇息。”
　　席承仪看着那人模糊的面容就在前面不远处，因这灯光漆黑，给人一种梦境的错觉。
　　他没有停顿，快步走到床榻旁，上了床，他才知道这一切本就不是一场梦。
　　身旁的那人打了个哈欠，而后偏头对着他的脸颊亲了一下，头一歪，倚靠在席承仪的肩膀处睡着了。
　　这样闲适让人感觉到愉悦，随之而来的是席承仪的困意，他已许多年未曾像此时一般极度想要入眠了。
　　这些年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提升，再提升自己的功力，然后能有护纪驰君一命的能力，就算是二人不能与天地作对，至少他去哪，自己也能跟随着他一同前往。
　　就是消失在这人间也得二人一同消失，才作得了数。
　　席承仪嘴角噙着笑入了梦，梦里山水春.色一叶景，故人乘风携袖来。
　　夜里太过寂静，唯有风声呼啸的声音不加掩饰。
　　日光垂暮，星河残破，时间如过境的微风。
　　渐渐上升的太阳刺破沉睡时的宁静，阳光已漫上窗台。
　　席承仪醒来时身旁空无一人，他有一瞬间的紧张，正像是寻了宝物，方才有了空闲可以好生打量，宝物却遁地而去，没了踪影。
　　黑气从他身体中涌出，双眼也似被黑气糊住了眼，只看得见黑洞洞的双眼，至于那些个眼白眼瞳都被这黑气藏在了深处，多了几分空洞和惊悚之感。
　　他下床时的动作极快，仿佛自己完全没动，只闭眼的功夫已站在木桌旁。
　　桌面上那张被个瓷碗压着的纸条也在他下床的一瞬间入了他的眼。
　　席承仪取过那纸条，机械的送到眼睛面前，当看到纸条上面正写着一句话。
　　“去凡间，去去就回。”
　　他手上动作一抖，心里那块大石头可算是放了下来，黑气渐渐消散，双眼也恢复了之前的晴明，轻呼一口气坐到了木凳上。
　　他以为，纪驰君又不告而别了，之前他耗费大量心血，寻到九回山求元以修告诉他，纪驰君的去处。这一次若又跑回去，恐怕还没进山，就被元以修新下的阵法给迷了眼。
　　还好……他呼出气。
　　下一秒他又思考起纪驰君为何这么匆忙的前往凡间。
　　————————————
　　凡间，一偏远小城，正是午时刚过。
　　纪驰君和柳匪存一路飞行，所经之地，遍草不生，天气也是比起其他城镇要热得多，地面黄土早已干裂，无数的难民蜷缩在一角，以破墙的阴影作被子，正艰难入眠。
　　纪驰君此行是跟着面前那似金珠一样的东西而来，可越靠近这座城镇，这头顶的太阳就越发刺眼，低头时又能将凡世间的惨样尽收入眼。
　　他还未来得及感叹，就见那散发着白光的金珠突然往凡间飞去。
　　看来是找到了，纪驰君压住心里的喜悦，跟着金珠下了凡，准备等找到了，再痛快高兴一场。
　　柳匪存此刻倒颇为安静，令纪驰君有些不适应，待二人跟着金珠走到一寺庙外，方才停了下来。
　　纪驰君尚有问题想要问，就先听见有人正大声喊着号子，而后便见寺庙那低矮的墙头有人的侧脸出现，号子声也越来越响。
　　大约几分钟后，有十几个男人，出现在寺庙门口，虽然他们的肩膀处正被绳索勒得生疼，可身后这座新修的神像却万万不能有丝毫差错。
　　金珠身上的光芒陡然一亮，而后朝着那走来的十几人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