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万受无疆(43)
齐光济长抒一口浊气,面上的眉眼也向上挑动。
齐光济心里刚一放松,就见自己身前的地面陡然黑了一片,黑色阴影的尾端似平面上生出了枝桠,长短不一。
他正觉得奇怪,就听有弟子略带恐惧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那是什么?”
齐光济抬头一看,见有一似大鹏的怪物从远处飞来,展开的双翼遮天蔽日。
他脸上的神色一变,被这怪物吓得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有妖怪能上洵瑶山。”
他语气颤抖,说话时流露出的害怕使声线有些变化,和他有一样想法的不在少数,大多是不明白这怪物怎么能上来洵瑶。
这怪物自然是化回原形的纪驰君,现在的他虽然妖气及身,但身怀紫金石,这洵瑶的阵法对他而言,又有何用呢。
纪驰君从天而下,双翼化为双手,妖身化作人形,携着一股黑气出现在元以修的面前。
黑色的气息染遍全身,他微低着头,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地面,待停滞几秒后,方才动了动脖颈,不在意的抬头,眼睛里的杀气扫视全场。
“你是...”
“二哥!”
齐光济只觉后腿肚子有些酸痛,缓慢向后移了几步,他当然明白这妖怪不是寻常的怪物。
右侧陡然传来的惊呼声,令他立刻偏头看去,见是个不怎么眼熟的弟子,只是为何要称呼这妖怪为二哥?或者是他以为错了?其实这唤出的二哥并不是在唤他。
齐光济正纠结时,面前的妖怪动了,不,应该说化成人形的男子动了。
他漠然的抬头,视线从那弟子面前扫过,并未停留。
纪驰君看着面前陌生的众人,嗤笑一声,看来席承仪是不会出面了,难道是因为陆行知的消失,使得他惶恐了?
而在场的另一声‘二哥’,他自然知道是谁,只是既然自己与他不同道,又何必将他卷进这场纷争中。
鸦雀无声的地界里,唯有一‘嘶嘶’声,极为明显。
场中的纪驰君正朝着元以修的方向走去,红色的屏障似正伸长手臂灼烧着纪驰君,他并不在意,仍旧往前。
悬浮于高空的长老皆将这一切收入眼中,早先陆行知为何离去,他几人是心知肚明,而面前朝着他们走来的少年,他们却是第一次见,回忆起来时这妖怪的身形,有一长老突然晃了神,轻呼道。
“难道是百年前那妖族王上的后人?”
这长老几人互相对视,眼睛里存着疑惑,他们怀疑的是,那季浣早已死在暗室中,这孩子也早已胎死腹中,怎么会在此刻出现在这里,就算这孩子是那王上的后代,也断然没有理由来救元以修。
他们是万分不解。
可纪驰君哪里需要他们理解,他从怀中取出紫金石,往上一掷,紫金石立刻悬浮在半空中,飞速转动起来,耀人的紫光刺得众人下意识的眯眼。
“齐光济!”
身处于高空的长老自然比其他人看得更清晰,只见那少年将妖石往上一扔,便向前跑了起来,手臂处也生出许多羽毛,他们几人当然明白这少年是要动真格的了,心里有些担忧,毕竟之前陆行知为了保护沈成弘,以白光护身破了最外层的屏障,也波动了内层。
若是这少年与元以修里外应合,这区区一层屏障被破,不过是时间而已。
长老的呼叫使得齐光济身形一抖,他环视四周,猛地大呼道。
“这妖怪入我瑶夷,我等岂能坐以待毙,抽出仙剑,倾全力以抗外敌。”
高呼的声音激荡在这天地,引得众弟子皆抽出仙剑,‘喝’的一声回应道,纷纷持剑朝着纪驰君的方向冲去。
在这一片热血场景中,唯有齐光济一人正不露声色的往后转移。
纪驰君已跃到半空中,化作鸟兽模样,耳尖随风一动,转头看去竟有几十上百的弟子朝着他冲来,他本意是咧开嘴嘲笑一番,可笑意从嘴里出来时,便是动物的嘶叫声。
他是瞧不起这些弟子的,心中没有黑白,唯有瑶夷,但凡是瑶夷所做的,便皆是正确的,只要他人所想与瑶夷有所差别,皆为错。
此刻更是犹如飞蛾扑火,朝他冲来。
纪驰君右翅一展,遮盖住了这地界的天空,只留下一片黑影。
随着纪驰君冲入云霄的‘嘶鸣’声,他双翼展开,朝着冲向自己的弟子挥动着翅膀。长翼的挥动似卷起了山风,风力极大,仿佛下一秒便能使山峰移位。
更别说弟子了,被这山风一卷纷纷反方向飞去,修为高的自然是一个转身便能稳住身形,修为低的,则狠狠撞到了地面上,身体里的灵力也开始乱跑,气息不稳。
那几位长老也被这风力给吹得身形晃动,他几人眉毛紧缩,若不是不能脱身,这纪驰君怎会是他们的对手。
这一分神,红色的屏障便微微晃动了一下,长老们低头看去,见原本正在打坐的元以修已站起了身子,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只是比起之前要好看很多。
纪驰君调转身子,又是一声长鸣,借着紫金石的妖力,替自己罩了一层保护紫色屏障,然后朝着元以修的方向冲去。
内里的元以修也早已准备妥当,双手飞速结印,而后与纪驰君对视一眼,趁着纪驰君整个身子撞上屏障时,倾尽自己的全力向屏障打去。
‘轰隆!’
这一巨响震得在场的弟子头晕耳痛,地面也轰轰作响,平地无风掀起了厚厚一层的灰尘与石屑。
好一场与雷公相拼的雷动声。
飞尘渐渐散去后,几位长老脸色铁青地从空中跳跃下来,‘无渊’也飞回了长老手中,可惜无渊身上已有一条缝隙,看来是屏障反噬后的代价。
纪驰君从空中落下时已是体力不支,左翅上出了血,胸脯也是一片血迹,元以修从远处走来,伸出双手将他从地上推起,可惜纪驰君的妖身太过庞大,又无力化回人形,只得任由元以修将自己扶起。
“三日期限已到,请将霖花赠与我。”元以修抹去嘴边的血迹,目光如狼般紧盯着这几位长老。
这长老几人面面相觑,他们本就无意将霖花赠给他人,可此刻元以修已出来,早先定下的约定,若是不履行,岂不是有愧瑶夷名声。
他们自然不会认为之前围困元以修的方式有所问题,他们几人的确只用了‘无渊’,而其他皆是陆行知所为,于他们而言只需要解释即可。但现如今陆行知已没了踪影,元以修向自己讨要霖花,是情理之中。
几人正纠结,齐光济从旁侧跑了出来,服饰上有些灰尘,他抹了抹额头。
“长老不好了,陆掌门将霖花全毁了。”
那几位长老正心里一喜,这齐光济还当真是聪明,知道想出法子来解决此事,可等看见齐光济捧着盆残根而来,脸上一下子苍白起来。
花叶全被人斩断,只剩下几根残根,原来齐光济是真的没有说谎。
“看来,无计可施了。”
长老中的一白发老人摇了摇头,“此事是我们欠了你一个交代,但作恶者你也瞧见了,早已不在人世,若你心中怨恨,大可寻他魂魄去处。”
此话完全是将自身从这个漩涡中摘了出去。
在这场状况中,元以修始终是冷漠的瞧着面前几人,末了,笑道。
“呵,既然这样,从此以后我与瑶夷两不相欠,再相遇,若是碍了我的眼,我怕你瑶夷又得元气大伤了。”
说着元以修大笑起来,扶着纪驰君准备离去。
“二弟!”
呼声从远及近,带着沉重的喘息声,加之急促的跑步声,令元以修没了动作。
纪驰君瞥眼看去,来人的身影熟悉,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就猜出了那人的身份,他大可以现在就离去,但是他没有,他的鸟眼转了两圈,似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硬生生的强迫自己化成人形。
紫光一过,纪驰君便又恢复了人形,少年面容尚显稚嫩,只是他嘴边与胸前的大块血迹,令他看起来有些狼狈。
他的手掌在地面轻拍,借力支撑起身子,站了起来。
恰巧来人已穿过人群,跑了过来,他跑得太急,以至于衣衫凌乱,鬓发间被灰尘染脏。
“二弟!”
来人正是席承仪,他的记忆仍然停留在走进陆行知房间的瞬间,只记得刚走进,便被人从身后袭击,封住了感官,仿佛沉睡着,也不知为何早先突然醒来,下一秒他便觉得不对,待他跑到此处时,面前那个常被自己放在心上的少年,已是血染衣衫,面容憔悴,还有他面色间的陌生。
“呦,我以为是谁呢,这不是那个刺我一剑,妄想踩着我上位的大哥吗?”
纪驰君突然笑了,和往常一样的笑容,只是眼里没有丝毫的笑意。
席承仪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当听他说起被自己刺了一剑时,他第一个想法便是,难道自己被封住感官时,曾做过这样的错事?
“不过你来得正好。”纪驰君右手摊开,一把白色的仙剑便出现在他手中,指尖微动,仙剑便斩下他发尾一缕,而后携带着头发,‘咻’的一声插进了席承仪面前的石地中。
“也罢从此以后,我便与你恩断义绝,至于这瑶夷,当年欠我父王母后的,他日定会要你等人偿还。”
“不可能。”
席承仪接过仙剑,取来头发,断然拒绝道,这仙剑是当年入堂庭时,沈成弘所赐,万万没想到竟会以这样的方式回到自己手中。
可惜纪驰君没再说话,他站直了身子,由着元以修将他扶着,架剑而去。
日暮西山,长空万里,唯有二人孤影而去。
席承仪持剑欲追,却被长老的话止住了身形。
“站住,这等弟子,这等义弟,这等怪物,你前去作甚及时止损,能脱身而去不失为一件好事。”
席承仪心神恍惚,他只知道自己似乎与纪驰君有了误会,现在前去恐会激怒他,这么一耽搁,纪驰君的身影便已消失在了天空。
他哪里知道,现在不追,就算是明日前往,也寻不到人了。
瑶夷此战虽伤亡不大,但失了掌门,便是失了颜面,长老们一对视,皆长叹一声,这叹息声惊扰了一侧的齐光济。
他委屈的抬起手说道。
“长老,这霖花..到底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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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驰君随着元以修一路向西,飞出去不过百里地,便停在了一山头上。
纪驰君伤得极重,元以修也有些吃不消了,毕竟全身灵力在这几日里将近消亡,否则他也不会这么好说话的就离开瑶夷。
“阿君,我不是早就唤你离开?为何不听大爹爹的话?”
元以修扶着纪驰君坐下,刚想伸手替他整理衣襟,就被纪驰君伸手推开了。
“元以修,想必你不清楚,我们妖怪都有传承,当年你意气风发的模样,我在记忆里可瞧得清晰。”他顿了顿,有些呼吸急促。“我今日以命救你,不过是谢你当年应我母后之愿,将我从她的身体里取出,以及你养育我多年的恩情,自此以后,你我再无相欠。”
说着,纪驰君便从怀中取出一木盒,定眼细看,正是于星晏离去的时候递给他的。
“这东西是沈成弘嘱托于师姐一定要给你的,于师姐既然已入轮回而去,这东西便借我手还给你。”
元以修不知这东西里藏着什么,但听闻是沈成弘嘱托给的,他伸手取过物件,打开木盒子一看,见里面是片存放在阵法中的霖花,新鲜如初,仿佛是才取下来一般。
“霖花?他怎么会有,莫非那株霖花是被他所毁可他决计不会做这样的事,就算是为我窃来,也不会毁了霖花,他知道霖花对瑶夷的重要。难道当真如齐光济所说,是陆行知毁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