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万受无疆(32)
纪驰君又低头回忆着,可就是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回到房间里的。
他更想不明白的是,席承仪此刻怎么会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出现在床榻上。
虽然这屋子是他席承仪的,他在也是理所应当,可是他们明明才吵了架。
纪驰君看着席承仪的侧脸,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先避开,免得席承仪一会说些让他不喜的话,岂不是一整个白日就这么轻松的被他厌恶了?
他小心的站起身,躬着腰,准备跨过席承仪的腿,翻身下床。
他刚提起腿,左边便有手伸过来将他拉住。
“时辰尚早,为什么不再休息一会儿”
这声音那么熟悉。
纪驰君偏头一看,果然是席承仪,席承仪已经坐直了身子,睁开的双眼里也不见睡意,脸上倒没有冰冷的神态,相反脸上一脸放松,隐隐还瞧得见眼底的笑意。
“我...我下去练功。”
纪驰君抿了抿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办,自己现在到底是应该溜走,还是应该抛开所有的问题,黏上席承仪?
可是才吵了架,他的自尊并不能允许自己立刻像只讨人喜欢的小狗,腆着笑脸向席承仪靠近。
这么一个晃神的功夫,他便僵在了那里。
倒是席承仪眼里藏了疑惑,上身前倾靠近了纪驰君,他离得越来越近。
纪驰君见他的那双眼睛里似有柔情,微抿的嘴唇也离他越来越近,心跳如雷,纪驰君下意识的吞咽了一下。
“怎么..了?”
席承仪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僵住,微微上扬的眉毛在僵硬了几秒后垮了下来,他本就微抿的嘴唇这下更是抿得发疼。
他的眼里有凛冽的光在纪驰君的脸上扫视了片刻。
“怎.. 么了..我脸上有...脏东西”
纪驰君伸手摸了把脸,摸到眼睛时顿住了,试探的问道。
“嗯...我眼睛里有脏东西”
话音刚落,纪驰君的左手处的拉力一下子松开了。
他将手从脸上放下,看向席承仪。
席承仪却已经冷着张脸说道。
“你都忘了,你居然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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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驰君只得尴尬的轻笑几声,突然他想到,难道自己昨夜喝醉了酒,吐了席承仪一身
他可不敢想象那个画面,趁着席承仪发愣,他一个跳跃,就从床上跳了下来,右手一勾,架上的衣物便飞过来主动穿在了他的身上。
随后纪驰君便如身后起了大火一般,赶紧往楼下跑去。
席承仪所言无错,这时辰尚早,楼下一片静悄悄的。
等到纪驰君跑下去时,才发现一楼的木桌旁,还坐着个人,那人双手撑着下巴,眉头紧锁。
“咦!尹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尹信鸿身影一顿,回头一看是纪驰君,脸上神色慌张起来。
“你来你来!今天可真是奇怪啊!我一醒来阿晏就坐在我旁边,眼神古怪的看着我,她可从来没有对我这么温柔过,把我吓得赶紧从楼上跑下来了。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纪驰君也坐到木桌旁,双手撑着下巴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我昨天喝醉了,好像把席师兄的衣服给弄脏了,他一看我忘记了,脸臭得不行,我也只能赶紧跑下来了。”
二人忽而对视一眼,然后齐齐长叹一声。
“哎呦,早知道就不喝酒了,喝酒可真是误事。”
“误了什么事?”
这话从门外由远及近而来。
纪驰君探头一看,正是穿了一身深青色长衫,披了件雪白长袍的沈成弘。
他脸上没什么血色,从远处走来,仿佛是这天地间唯一的颜色。
作者有话要说: 叮!您的更新已到~
☆、第三十六章
沈成弘说话时似乎很远, 可下一秒他已经跨过门槛,站到了纪驰君与尹信鸿的面前。
纪驰君先是一喜, 听他这样问起又不知如何是好, 只得结结巴巴的说道。
“无事无事, 我们是说怕会误事。”
“啊!”坐着的尹信鸿突然惊呼道,截住了纪驰君的话。
“惨了, 带回来的酒昨天全给喝完了, 今日相聚又拿什么酒来喝?师兄他们肯定又要打趣说我是舍不得!”
“呵呵。”沈成弘笑得很温柔,他伸手揉了揉尹信鸿的头发。“没事,师父今天不能饮酒, 你们且陪我喝些茶水就好了。”
尹信鸿心里微微放松了片刻, 脸上的神情还是藏着懊悔。
纪驰君知道这都是自己的错,若不是自己跑去讨酒喝, 哪里会发生这样的事,他眼睛一转,站了出来,笑道。
“既然这样,我即刻就下山, 去山下的集市中买些酒水和吃食,想必师父肯定也想尝尝山下右街上的烧鸡卤鹅。”
沈成弘定眼看着他, 知道他心里的想法,点了点头。
“那你先去吧,正好我有事要与你的师兄们商议。”
“嗯。”纪驰君心里一喜,正好, 免得一会儿看见了席承仪尴尬。
纪驰君前脚一走,沈成弘便掀开白袍坐到了桌旁,与尹信鸿相邻。
“师父,你为何要穿这件笨重的袍子,修炼仙法哪里还会惧冷,你脸上血色全无,可是前几年的伤势太重,最近复发了?”
尹信鸿面露担忧,但又欲言又止,他自然知道沈成弘曾修炼邪功,是以言语中略带询问。
“当日得陆掌门相救又以霖花作引,我的伤势自然是全好的,可惜的是我那邪功也全被正气洗净了。”
尹信鸿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可惜’?难道沈成弘还想要修炼邪功,所以才会惋惜。
“师父,徒儿认为你的仙法在这瑶夷中也算数一数二,为何偏要不爱惜己身,去沾染那些污秽。”
沈成弘抬头见这竹楼中已有残破之相,他微微摇头,而后右袖一挥,这原本有些残破的竹楼眨眼又如崭新。
“你不懂,也不需要懂,若是有一日我陷入囹圄,你就带着其他师兄师弟抽身而退,勿要强留。”
沈成弘伸手替自己倒了杯茶,“有些天机我能窥见,却不能干预,所以你一定得答应师父,若真有那么一日,勿要为了我而赔上一切。”
尹信鸿不解其意,但见沈成弘神色严肃,只得顺从的点了点头。
“师父,不过我还是得告诉你,长老们估计过不了几年就要出关了,若是可以,你就不要再修炼邪功了,到时候若是被发现了,陆掌门也保不住你了。”
沈成弘听此,手中的茶杯一晃,随后搁到桌面,疑惑的问道。
“不应如此啊,依着长老们的打算,闭关时间至少还有几十年。”他微微停顿,偏头思索。“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尹信鸿觉得自家师父可真是料事如神,他如小鸡啄米般点头道。
“元以修,师父可还记得,他前些日子去三清求取仙草,他们都说肯定是封北百年前遗留下来的伤没有治好,我们估摸着,过不了多久他应该也会来瑶夷,毕竟瑶夷门中的霖花对他来说是最好的。只是听陆掌门的意思,他现在或许还不会来,只是怕也快了。”
“师父若是元以修真的来了,我瑶夷又会因为霖花一事,闹得不可开交,那时长老必定会出关对付元以修,如果被他们发现师父你修炼邪功,我担心会将师父你赶出瑶夷。所以...”
尹信鸿担心的话刚说完,就被沈成弘截住。
“霖花是我派秘宝,纵是其他门派前来相借,也不会借,元师兄也明白霖花对我派的重要性,不到最后一刻,他是决计不会来的。但他若是来了,就算是整个瑶夷被毁,他也得求来霖花救封北一人。”
沈成弘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神色寂寞,长长的叹了声气。
“这样的爱真是叫人羡慕啊。”
“啊”尹信鸿还以为沈成弘会说元以修败坏师门,哪里知道竟是艳羡之意。
“可是师父他是个坏人,你怎么还羡慕他呀而且他已经被逐出师门了,你怎么还能唤他师兄!”
沈成弘看着尹信鸿,眼神却又飘渺。
“是啊,在你们这些弟子眼中,他就是一个败坏师门的坏师兄,现下听见他要来毁了瑶夷,自然心里发怨,但我和你们不一样,他是个英雄,当年修仙界与妖界的大战中,他也曾负伤累累,生擒妖后,而后更是多次带领弟子前往人间驱逐妖怪,他若不是生了情劫,至今没有度过,他早就成仙了。”
“他除开瑶夷弟子的名号,他还是我大哥,护了我大半生,若不是遇见封北,他早已经成了瑶夷的掌门,而不是陆行知。”
尹信鸿被这几句话惊得眉毛立起,他四处看去,见没有外人,方才松了一口气。
“师父,陆掌门也不错,虽然功力不及元以修,但不论瑶夷出了何事,他都是挺身而出,也一直将瑶夷放在第一位,对于在任掌门时所做的决定,每一个都是为了瑶夷,是个令人敬佩的人。”
“敬佩哈哈哈哈。”沈成弘突然大笑起来,脸上的苍白也被这笑声逼出了怪异的红色。
“对啊,多么让人敬佩啊。是我狭隘了。”
尹信鸿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话,一时间坐如针扎。
笑声凄厉又似带着仇恨,沈成弘似从这笑声中又看见了当年的自己。
当年他因为倾慕陆行知,暗地里写下信笺,偷偷送到陆行知的房内,却被陆行知转身上交给了当时的掌门。
他本以为没有写下自己的名字,便能万事大吉,尽管那天是他最难熬的一天,他与其他弟子站立在一起,而林掌门将那信拿出来一字一句诵读,期间当念道。
‘我二人虽都是男子,但...’
这句话时,更是勃然大怒,指着弟子大呼道。
“别以为没有写下你的名字,我就找不到你,明日这山中全部的弟子,皆得手抄书卷,我还不信找不到你,这样的人不配留在我瑶夷。”
那夜,沈成弘思虑了许久,想要去掌门处明说,前去时却听说人找到了,是元以修写给封北的,只是被陆行知捡到了,然后交给了掌门。
他当然知道不对,这信明明是他放在陆行知的书桌上的,他能去哪里捡到?
沈成弘是满腹怀疑,跑去询问陆行知,陆行知却连门也不愿开。
“此事已了,不要再来了。”
什么叫此事已了结?那人明明是我!为何偏要污蔑给师兄,我们三人可是拜过兄弟,念过誓言。
可这件事似乎真的已经了结了,没有人信沈成弘的话,毕竟元以修是他的师兄,众人都道。
“堂庭的那个三弟子沈成弘可真是个忠义之人,自家大师兄是个喜欢男人的怪物,他为了保全元以修,竟然逢人便说那信是他写的。”
许是这话传远了,元以修也曾来找过他,元以修那时还是个年轻气盛的男人,只是在面对脸色焦急的沈成弘时,温柔的笑了笑。
“无事,反正这瑶夷我也待得够久了,我爱封北,全天下的人都应该知道,所以你这信可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你就安心待在瑶夷吧,如果你还喜欢那个人,可就要小心点了,那个人似乎不够喜欢你,只是希望我能平静的离开。”
最后自然没有平静,只有惊涛骇浪。
又过了没多久,陆行知当上了掌门,虽然当时说是代行掌门之职,可长老闭关一百多年,再出来时,他难道还能将位子还给当时的掌门吗?
这样的说辞不过是给那些心里不服气的人一些安慰罢了。
那个时候,沈成弘的心就死了,他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他欠元师兄的,也不知能不能还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