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之配种(131)
“我明白了。”
……
楚长酩推门走进病房。希亚正躺在床上,神情一片空白,他像是什么都不知道,懵懵懂懂地看向楚长酩,甚至张嘴啊啊了两声。
他那张漂亮得超越了性别和年龄的脸蛋儿,在此时体现出了另外一种纯然的魅力,一种稚嫩的依赖和恋慕,他本能地喜爱着这个走入病房的青年,像是雏鸟一般第一眼就认定了他。
楚长酩走到他面前,坐在他身边,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希亚乖顺地垂着眼睛,一言不发地让他摸。
“你真的失忆了吗?”楚长酩叹息着问。
希亚不言不语,他像是忘了要怎么说话。
楚长酩这么说,自然也是有原因的。希亚最近的那个角色要求他扮演一个白痴,一个没有任何生活常识,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的白痴。这显然和希亚现在表现出来的样子很像。
但不管希亚入戏成为何人,他都会在第一眼的时候爱上楚长酩,这或许才是楚长酩能够容忍希亚这个毛病到现在的原因。毕竟楚长酩拥有如此的掌控欲,只有对方表现出绝对的依赖和服从,才会让他体会到安全感。
从某些方面来说,希亚的确是他的理想伴侣。希亚从身到心,无时无刻不在说明,他爱着他,深爱他。这个个体,在楚长酩面前,毫无招架之力,他的灵魂都热爱他。
曾经楚长酩询问过晨曦,关于希亚曾经的死亡,是否意味着希亚对他的感情并非是一种纯粹的爱,而是一种想象中的、因为某些特定原因的喜爱,一种执念,是否任何人出现在那里,希亚都会爱上他。
而晨曦的回答很有意思。他说:重要的是,只有您才会和希亚走向这样的结局。不是谁出现在那里,是您出现在那里。
楚长酩怔怔地看了一会希亚,轻轻叹了口气。他想到医生的叮嘱,就对希亚说:“我出去一下,如果顺利的话,我们马上就回家。”
希亚依旧安静地坐在那里,他的眼神柔软又依恋地盯着楚长酩,湿漉漉的,像是绝对干净绝对纯洁的小动物,那种刚刚出生的、干净如洗的孩子。楚长酩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然后亲吻了他的脸颊,走了出去。
他没发现希亚正凝视着他,那双海蓝色的眼睛不再是干净的纯洁的,而是一种凝滞的、深冷的光,一种沉重的思绪、偏执的欲望。
希亚张了张嘴,无声地说:“我的。”他咧开嘴笑了起来。
得到医生的允许之后,楚长酩带着希亚回了家。
他自己的工作允许他自由安排时间,而希亚最近的一部电影才刚刚杀青,因此两个人就这么宅在了家里。
希亚很粘楚长酩。这种粘是一种幼鸟依赖长辈的方式。希亚无时无刻不跟在楚长酩的身后,甚至连睡觉都一定要和他一起睡。有一次楚长酩不过一次起夜,然而离开床不到一分钟,希亚就大哭起来,像是失去了最心爱的宝物一样。楚长酩不得不耗费更多的、甚至几个小时的时间来让希亚停止哭泣,甚至第二天早上还得面对希亚执拗的眼神,那眼神的意思是,你还会离开吗?
这种情况,不得不说,在某种情况下,是会让楚长酩能从中得到乐趣的。他本性如此,本性希望别人依赖他,他来掌控着一切,占据着绝对的主导地位。
然而当整个生活都变成这样,楚长酩还是得承认,他多少有点受不住。
最关键的是,希亚的思维倒是干净得像个孩子,但是楚长酩却还是个有生理需求的成年男人,每天早上醒来怀里抱着个大美人,能看不能动,真是挑战他的下限啊。
目前处在养孩子状态的楚长酩,头疼地意识到他应该让希亚自己睡了。
然而他向希亚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却遭到了希亚的强烈反对。
彼时他们正在吃早餐,楚长酩端着荷包蛋从厨房里面出来,看着乖乖等在饭桌上的希亚,心里一动,就提出了这个建议,却看到希亚睁大了眼睛,眼泪直接就流了出来。
楚长酩顿在那里,心中无奈了一会儿,然后苦笑着说:“哭什么?”
希亚还是不说话。他从医院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对任何人都没有。
希亚使劲地摇了摇头,表明自己对楚长酩那个建议的不认同。
但是楚长酩却很坚定:“你是个大人了,希亚,你应该一个人睡了。”
希亚依旧在拼命地摇头,他泪眼汪汪地看着楚长酩,眼神恳求而温顺。这个焚宙星系最好的演员正努力让楚长酩感受到他的诚恳,而楚长酩也的确被他表现出的感染力所软化了。
可那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楚长酩很快就意识到希亚的状态。他不能一昧地宠着他,如果希亚一辈子不恢复记忆,那么雷蒙德下一秒就能冲到这里来哭。
于是他狠了狠心,说:“希亚,你得一个人睡觉。”
希亚怔怔地望着他,那双海蓝色的眼睛里面,显现出了极为不敢置信的绝望。楚长酩觉得他小题大做,又因为这样的神情而感到些许的不安。
希亚颤抖着嘴唇,他慢慢地、慢慢地说了话,声音沙哑,吐字不清,但含含糊糊地,还是将自己的意思表达了出来:“你……你不要、不要我了吗?”
楚长酩否认:“当然不是。”
“可是、可是……”希亚焦急地说着,他像是一头困兽,甚至都不敢走到楚长酩的面前来大声抗议,只能用这么温软的、轻柔的语调埋怨嗔怪,可他的确是慌张的,甚至是绝望的,“我们是恋人啊,为什么我不能和你一起睡啊?”
楚长酩有点惊讶,挑了挑眉看他:“你想起来了?”
“没有。”希亚垂了垂眼睛,“但是……我看见光脑里面,有很多东西。”他用一种隐忍又温顺的语气说着,又像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所以、我知道……我知道我们的关系。”
楚长酩沉默了一会,他把那个荷包蛋放在希亚的碗里,然后淡淡地说:“我出去走走。”
“你还没有吃早饭。”希亚轻声说。
楚长酩说:“不吃了。”他的声音平淡得很,但希亚却开始颤抖,他握住了楚长酩的手腕。
楚长酩低头看着他。
希亚嘴唇颤抖着,声音带上了真心实意的哭腔和不安:“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你会喜欢的……我以为……”
楚长酩说:“你以为?”
希亚慌忙站起来,他抱住楚长酩,声音低低地说:“一种情趣……随便什么。”
楚长酩叹了口气:“我很担心你,希亚。你不能一直这样。”
希亚说:“我愿意。我就是这样。我想用这种方式把你永远留在我身边。你喜欢什么样子,我就可以变成什么样子,我愿意。我想活成你热爱的那个样子,这有什么不对?”
楚长酩沉默了。
从某种意义上,他无从干涉希亚自己的选择,可真是因为这选择的另一方相关者是他,他才会如此的纠结。他并不希望希亚变成那个样子,可希亚却因为他变成这个样子。他们之间的分歧并不仅仅在于价值观和爱情观,更在于一种自相矛盾。一个莫比乌斯环。
他希望希亚变得正常,希亚也的确会这么做,可希亚这么做不是出于他自己的希望,而是出于楚长酩的意愿。那还有什么意义?
希亚看出了楚长酩的纠结,就轻声说:“但是你不用纠结的,伊恩。”
楚长酩看向他。
“我知道我是谁。我将永远不会迷失在角色之中。”
“……是吗?”
“因为有你在,伊恩。只有我看到你,我爱上你,我就会知道我是谁。我是你的希亚·里斯托,你叫我希亚,我就是‘那个’希亚,世界上唯一的希亚。我永远不会忘记。”他喃喃自语,“只要你在,我就是我。”
楚长酩苦笑起来,他想,希亚的这个样子,满足了他的某种恶癖,却让他感到更深的愧疚。他忽然意识到,或许希亚正在用这种方式绑住他。
菟丝子。
看上去寄生物依赖于宿主才能存活,可或许宿主也永远被寄生物困在了这里。
希亚用甜言蜜语、用自己的毛病与问题、用他那绝对符合楚长酩审美和恶趣味的外貌与性格,构建了一个牢笼,他把楚长酩困在这里,给他华衣美服,给他最好的享受与最好的生活,宠坏他,让他习惯他,最后让他心甘情愿地呆在这个地方。
这还是爱情吗?
这已经不仅仅是一场爱情了。这是一场捕猎。
希亚是猎人,可他自身也是诱饵。可他将会是永远的输家,因为如果没有这只猎物,他的生命将会枯萎,他会死亡。
楚长酩沉默了一会,然后轻轻打了一下希亚的屁股,在希亚吃惊地抬头的时候,吻住了他的嘴唇。
现在,猎物自投罗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