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魔障(悬疑推理)(79)
父君宣布说要让大姐姐嫁给魔族王子时,大姐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求父君开恩,说她已经和凤君两情相许。
父君最终把选择权交给凤君,而凤君也是一掀衣袍跪了下来。
看到这里宋歆然还是感动的,因为以凤君的身份是不必行跪拜之礼的,同时她对父君的怨恨又深了一分。
可下一秒凤君说出口的话却彻底摧毁了宋歆然的认知。
凤君朗声道:“凤曦胆量再大,也不敢坏长公主名节。公主不愿意远嫁凤曦心中理解,但天帝是您父君,自然是心疼女儿的,请公主莫拿凤曦当挡箭牌。”
……
宋歆然用着愤怒的声音讲述了这段过往,谢木佑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可魔族……”
“是啊,我也没想到凤君在攻打魔族的时候为何会那般积极。”
谢木佑重重地拧起了眉头,竟然是这样?那也太奇怪了一点吧,这么说来,魔族的没落竟然是凤君一手促成的?
可他不是……
凤曦,他究竟想做什么?!
***
当九市的夏天快要过去了,这晚,月光如练,盈满了整个庭院。
宋歆然和祝焱面对面坐着,沉默无言。
祝焱终于还是打破了这份沉默,却依然是早上的那句话:“对不起。”
宋歆然一哂:“你就只想跟我说这句话?”
“我是真心的。”
“我知道。”宋歆然没有借机嘲弄他,而是有些意兴阑珊道,“白天你已经讲了很多了,我明白你当初做的选择,我没有怪过你。”早上她被祝焱叫醒后,祝焱就对她讲了很多,从拒绝她开始到后面追着她下凡,看着她被辜负。宋歆然知道他没有在骗自己,如果祝焱会骗人的话,自己也不会沦落至此。
她能感受到祝焱对她的心疼,但那不是她想要的。
“不是这样的。”祝焱焦急道,“我跟你说那么多,不是想让你原谅我。”
“可我不想再纠缠了。”宋歆然也累了,“我知道你内疚,但我到今天这一步,根本不全是因为你的原因,还有当初我知道了凤君的真面目,没有沉住气去找父君对峙过……种种加起来才是我历劫的真相。”
“歆然。”祝焱声音很轻,但却格外地坚定,他说,“我不是想让你原谅我,我是想让你知道我在意你。”
宋歆然彻底呆住了,在意……
她求了千年的东西,就这样砸在了她的头上。看着眼前祝焱如同千年前一般清隽的五官,宋歆然忍不住叹气,只可惜,有些晚了。
祝焱就看见宋歆然摇了摇头,不等自己再次表白心迹,她无奈道:“祝焱仙君,你还不明白吗?我在历劫,历的还是情劫。”
她顿了顿,抽出了自己被握紧的手:“我以后的路全在父君的一念之间,就算他同意我回去,我也还有一世没有走完。”
“歆然。”祝焱这次没有去握她的手,而是认真地问她,“你还记得你跟我说过什么吗?”
宋歆然发现祝焱是个死脑筋,无论是开窍前还是隐约开窍后:“我跟你说过的话,是不是有点多了?”
“你跟我说过,有匪君子,为何女子求不得?”祝焱双手按在宋歆然略显单薄的肩膀上,“那你还记不记得,你说的前一句。”
“我说……”宋歆然张了张嘴。
祝焱把那句话补完了:“你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祝焱伸手抚了抚她乌黑的发:“你追了我那么久,也该换我来追你了。”
……
等到庭院重归安静后,从树荫下走出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抱歉,打扰一下。”
祝焱看着眼前的人忍不住想要磨牙,虽然歆然没有说好还是不好,可好歹没有直接拒绝。
“景安君好兴致,这么晚不在屋睡觉,跑来听别人的壁角?”
“一人一次。”景安淡淡地说,“扯平了。”
祝焱:“……”
景安这次却是看向宋歆然:“我有事相问。”
“请讲。”宋歆然点了点头,或许因为记忆的恢复,她的举止之间多了一丝雍容和典雅。
“你们是神仙?”
宋歆然点了点头:“不是我们,还有谢君,还有你。”
景安神色不动:“我跟你们认识的景安,姓名相同?长相一样?”
他们认识的景安?这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但祝、宋对视了一眼还是点了点头。
“最后一个问题。”景安缓缓道,眸子被夜色染得深邃黝黑,“千年前,谢七和你们说的景安,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是祝焱回答的,他说——“师生之谊,生死之交。”
第十八章 噩梦
【噩梦起, 喉中血】
师生之谊,生死之交?
景安琢磨着四个字,生死之交他能猜得出来。
谢七对那一位“景安”有懊悔、有内疚还有无尽自责。
那师生之谊呢?又到了哪一种程度?
这一夜谢木佑睡得极不踏实, 他是不该做梦的,可这一夜却重复地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小时候瞒着景安干过一件事。
起因是因为他自己, 四殿之中位列殿首的只有他一个还是个小孩。
与他并列的三君, 一个是景安,还有一位独来独往,最后一位青敫君却是不下这口气。
在一次青敫挑衅谢七后被景安教训了一顿, 之后竟然记恨上了景安。
于是,一日被迫在景安殿中温习功课的谢小七收到了一封决斗信。
这封信被谢小七瞒了下来, 他偷偷溜出了景安的殿中只身赴约。
当景安回到殿中就发现小孩不见了,而侍人告诉了他了前因后果。
又急又气的景安想要找人,却发现小破孩把他自己的踪迹隐藏了起来, 最后还是找到了谢七的大哥那里, 才卜算出谢小七的大概方位。
当景安匆匆赶到时, 距离决斗越好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
姗姗来迟的他在青敫殿前的决斗台上捡到了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孩。
小孩扒着他的手臂,嘴咧得很大:“景安君,我赢了。”
景安看着他沉默不语,他想为谢七自豪,这是他教出来的小孩儿。可自豪降临之前先到来的却是满满的心疼。谢七一身的伤痕累累, 早晨还整齐的衣冠此时却已经破破烂烂。
“疼吗?”
“疼。”谢小七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 得意道, “可是他更疼, 连尾巴都断掉了。”
景安将谢小七打横抱起,看怀中的人还想说话,只说了两个字:“闭眼。”
谢小七足足修养了十五日才康复,景安生怕他骨头长歪,每天都要正一遍骨头,直到谢小七正式康复后才松了一口气。
但是这半个月却把谢七憋坏了,原因在于景安除了对于他身体状况的询问外,不肯多跟他讲一句话。
但这个结果也算是谢七自作孽,原因是第一次处理伤口时,要强如谢七也疼得哇哇叫。
景安问他:“下次还瞒着我吗?还一个人犯险吗?”
谢七却点了点头。
而十五天之后景安再问这个问题时,谢小七拉着他的衣袖:“那我说了,你不许不跟我说话。”
原本,谢七一直觉得自己话少,可真当景安不跟他讲话时,他却发现自己有满肚子的话要对景安说。
无论是今天的天气怎么样,还是糕点好不好吃,甚至是他一向懒得参与的其他殿的八卦……他都想跟景安分享。
景安看着他,以为小孩终于后悔了,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谢七抿了抿唇:“青敫君找的是你,我没有告诉你,是我的错。”
景安神色略缓,却听见谢七继续说:“但其实,我去比你去好。他约你决斗,本就是因为看不惯我。那我去反而是解决了问题的源头。”
“而且,我跟他对打,我若输了,我是小孩反而是他丢了风度。我若赢了,那他再也没有资格看不起我了。”
景安皱了皱眉头,他怎么觉得被谢七糊弄了呢,听起来是在认错,可实际上似乎是在说服自己。
“那若有下次?”
谢七跪坐在景安的面前,认真地点了点头:“我还会做一样的选择。”
景安:“……”这到底是谁教出来的小破孩?!
但是也如同谢七所说,青敫君被他伤得极重,之后他们偶遇时。青敫君叫住了他,从他爽朗的笑容中,景安知道这个男人已经放下了心结。
“景安君,谢七真不是隔壁那头狼的小孩?那性子,真狠。”
“青敫。”景安淡淡地道,“我们明日决斗台见。”
青敫睁大了眼睛:“不、不是,我们不是和解了吗?”在他简单的大脑里,他不挑衅谢七就代表他和景安已经和解了。
景安一咧嘴:“是吗?我家小孩不知道在哪个臭水沟里滚出了一身伤,我正愁找不到人算账呢。”
青敫:“……”臭、臭水沟?!那、那可是他的大殿啊!还有,这个人就不能大方一次吗?
其实为什么包括谢七兄姐在内的人都不想招惹景安,抛开武力值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记仇。
所以四殿之中一直广为流传着一句话,与其去招惹天帝,都不要招惹睚眦必报心眼只有芝麻大的景安君。
而在这一晚谢木佑的梦中,景安的沉默不语被梦境无限地放大了。
其实那时候的谢小七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因为他不敢说。
其实他根本没想赢,他只是想给景安争口气。他想跟所有人证明景安保护的人不是个废物,他想站在景安身前抵挡掉冲着他而来的刀光剑影。
景安的那句“下次还瞒着我吗?”不断地在谢七的脑海之中重复。
直到天光大亮,他才从那个噩梦中挣扎出来。
谢木佑霍地坐起身,整个背都被汗水浸湿了。他苦笑地摸着自己一头的冷汗,知道这样的自己绝对不能出去,万一碰上了五哥,绝对会被看出来的。
虽然不太习惯,但是他非常庆幸此时的景安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挣扎着起床,走进洗手间,刚想洗把脸却觉得嗓子眼有些难受,似乎有什么梗住了喉头。
谢木佑不是人类,自然没有人类的生老病死,不得要领地清了清嗓子。他将堵住喉头的东西吐出来的一瞬间,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谢木佑快速地将水龙头打开,将那一团血球冲进了下水道之中。
而口中则是后知后觉弥漫开来的血腥味。
没有时间了……
谢木佑第一次被残酷地推到了长生的对立面。
原来……这就是生命悄悄流逝的那一种恐惧感。
他突然间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比如一些人的行为,还有一些人的目的。
“谢七?”
景安的声音传来,谢木佑拉开厕所门,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早啊。”
“睡得好吗?”
“好。”
景安目光落在他的嘴角,没多说什么,淡淡地道:“祝五来的那一天,你原本是不是有事要跟我说?”
“是,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出来。”谢木佑突然间又拉开门,不太好意思道,“你能不能帮我拿个饼?我有点饿了。”
饿……
景安点了点头,扭头的瞬间眸子染上了一丝凝重,如果他没有记错,谢七从前是从来不喊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