腺体沉睡(53)
他一点点凑近,在离腺体两指的距离停下来。
没有信息素,只有医院里特有的消毒水味道,苦,又涩。
他轻启双唇,无声念着季回的名字,隔着空气,在季回后颈吻了一次又一次。
没待太久,景樾连家都没回,直接驱车去了机场。
十个小时后,他在澳洲落地。
天空飘着小雪,景樾忘记考虑气候,穿着单薄的衬衣就跑了过来。
“嗡嗡——”
手机振动两声,季回发来消息,依旧是一张照片和一个借口。
【季回:今天意佩教我做黑森林蛋糕。】
照片上两个人正在跟一盆面粉较劲,不同程度的花脸。
景樾收起手机,透过铁栅门朝院子里面看去。
季回口中要教他做蛋糕的人正往这边跑来,裹着厚厚的红棉袄,加上眉心的红痣,让人无端想起慈眉善目这样一个词。
陈意佩从侧门钻出来,大大方方打了声招呼,“你好?听说你找我?”
景樾露在外面的皮肤都已经冻成紫红色,他僵着胳膊将手机递到陈意佩面前,“你好,请问照片上这个人是你吗?”
陈意佩看了眼照片,再抬头时挑了挑左边的眉毛,“八月二十七?”
【作者有话说】
今天来晚啦~还很短小呢哈哈哈,抱歉(跪下)
明天有更新~
第49章 嫉妒与恨
狼狈,不修边幅,这是意佩对八月二十七的初印象。
幸好同为处女座的她懂得那种难堪,并善解人意地为对方提供了一件厚棉衣。
“你刚才说,你叫景樾是吗?给,这是我们出去救助时给omega穿的,洗得很干净。”
“谢谢。”景樾接过衣服,跟意佩身上那件同样的大红,清淡的洗衣皂味道。
意佩又转身接了两杯热水,在会议桌另一侧落座,将其中一杯缓缓推至景樾跟前。
“季回没跟我提你要来的事,你是偷偷跑来的?”
“是,他还不知道。”
景樾垂着头塌着肩,捧着杯子浅浅喝了一小口,热水终于在冰冷痉挛的胃部积攒起一些热团。
会议室刚开了暖气,风不是太热,他用不太利索的手指给季回回了消息,将手机反扣在桌面,抬头看去。
“麻烦先不要告诉他。”
“当然可以。”意佩耸耸肩,一副就应该这样的表情,“他刚刚做完手术,我也不希望这件事影响他的好心情。”
玻璃桌面振了两下,是季回的回复,意佩识趣地停下,等景樾打完字才开口。
“你来找我,是想知道什么?”
景樾墨黑的眼珠轻轻颤动几下,他将视线移开,落在会议桌的烟灰缸上。
从心理学角度来说,这种行为带着逃避的意味。
他问:“季回是麦田的志愿者吗?”
意佩有些意外,又很快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问。
她的话一针见血,深深扎进景樾心脏:“你是觉得他在腺体坏了外加双腿截肢后,跑来麦田做志愿者,是吗?”
她残忍一笑,“这种想法太过‘侥幸’了,你来见我之前,应该做好最坏打算的。”
景樾当然做了最坏的打算。
陈意佩说的对,他就是侥幸,他猜季回曾是麦田的志愿者,在一次救助omega的过程中出现了某种意外,虽然伤得很重,但在季回心中,那可以看做是英雄的勋章。
“季回不是麦田的志愿者。”陈意佩垂下眼睛,深吸一口气。
“他是麦田救助的omega,是我来这里的第一个救助对象,我见到他时,他就已经……”
会议室里陷入沉寂。
过了很久,景樾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什么时候?”
“五年前的秋天。”
五年前的秋天?
景樾露出一个难以理解的表情。
怎么可能?那时候他明明来找过季回。
“出事的时候,季回好像刚到澳洲没多久。”意佩回忆片刻,问:“你知不知道他拼了命也要来澳洲,是为了找他妈妈?”
景樾迷茫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季回根本没有向他提起过一句关于父母的事,那些话题对季回来说太敏感了,他也从未主动问过。
意佩说:“这件事,跟他妈妈也有关系。”
*
五年前的夏末,季回终于得偿所愿,漂洋过海,踏上澳洲这片土地。
飞机上他做了一个有关景樾的梦,那个梦很长,从与景樾相识,恋爱,到结束,像一个完整的故事,终于走到大结局。
从舷窗中看到下面郁郁葱葱的森林时,他以为自己会永远留在这里,住在一个离母亲不远不近的地方,这个距离可以让他感受到一些亲情,且不会过多打搅苏润清的生活。
所以当他拿着那封汇款信敲开苏润清家门时,是带有期待的。
他并不过分渴望苏润清见到他会流下或悔恨或感动的眼泪,但对方的反应也明显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苏润清并未表现出任何惊讶和欣喜,甚至没让他进门,而是拧着眉质问他来做什么,仿佛找上门的是个大麻烦。
季回说不出自己来做什么,他越过苏润清的肩头看去,一个外国男孩走过来,喊了声“mom”。
他曾想过苏润清在澳洲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其他孩子,但看到对方与自己年纪差不多时,还是愣了一下。
苏润清将男孩哄回去,带季回去了一家很远的餐厅,并委婉表示,希望季回不要来打扰她现在的生活。
面对亲生母亲的疏离,季回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他将未拆封的信还给苏润清,一脸倔强:“这是你给我汇的钱,我一分都没动。”
苏润清没接,摇了摇头,“钱寄出去就是给你的,这么多年我都没管过你,这些算是你的抚养费,如果不够,可以继续问我要,多少我都会给。”
“不用了,对不起。”季回放下信,落荒而逃。
他知道,他又一次被抛弃了。
他突然就不怪景樾父母了,没人喜欢他,连他自己的母亲都不要他。
但季回很快遇到麻烦,他所在的学校宿舍资源十分紧张,在申请多次遭到拒绝后,他只能去校外找一家价格合适的公寓。
对住处的要求也很简单。
——手头的钱能够支付得起房租,不要押金最好。
这时苏润清终于表露出一些身为母亲的天性,她主动帮季回找好公寓,并交付了未来一年的房租。
那时季回又觉得,天底下没有哪个母亲是不爱自己孩子的。
他跟苏润清只是隔着十八年的距离,隔着从婴孩到成人的距离,短短几天不可能从陌生人变成亲人。
他们只是需要些时间,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他住进了苏润清为他租下的公寓,期待某一天能从苏润清脸上看到一个只给他的笑容。
他并不知道申请宿舍时有人从中作梗,于是迎来更大的麻烦。
那个名义上同母异父的弟弟,作为小他两级的学弟,带着敌意出现在他的生活中,并不断对他发起挑衅。
对方的一些行为十分幼稚,起初季回没在意,而是把他当做简瑎一类的人,不过多回应,也不过分软弱。
作为多多少少沾点血缘的兄弟,季回觉得必要时可以跟那个叫汤姆的小孩儿打一架,好让他知道,苏润清不止是他一个人的妈。
但季回从没想过,嫉妒与恨可以让一个人轻轻松松变成魔鬼。
*
“……季回的住宿申请是那个omega偷偷撕毁的,所以一直没有通过,苏润清知道这件事后,才帮季回在外面租了房子。”
说到这里,意佩双手交握,轻轻抵在鼻尖下面。
这样的动作也有拒绝继续的意思。
景樾干燥的唇用力张开,上下唇肉黏连着,愈发惨白。
他问:“那个人,对季回做了什么?”
又是长久的寂静,这次沉默的人变成了意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