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了只鬼抱回家(19)
妇人又气又恨地说,“胡说,臭丫头,你没死,谁敢说你死了!”妇人一面说,一面气得要发疯似的,咚咚咚跺着脚,“哪个王八蛋说你死了!”
“妈……”晴子哭着想扑过去抱住妇人,身体却从妇人身上穿了过去,她一下子跪坐在地上,痛哭出声,“妈,我已经死了,您别这样了,我已经够害怕的了,我特别害怕,我也不想死啊……”
妇人忽然抬手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嚎啕地大哭起来,“晴子啊,妈对不起你啊,晴子,都怪妈不好,妈没让你过上一天好日子……哪个王八蛋不长眼啊……老天爷啊……我的闺女……我可怜的闺女啊……”
“妈,您别哭了,大半夜的,多吓人啊……”晴子哭着站起身,一面抹泪,一面踢了踢在旁边傻坐的半大男孩,脚却从男孩身上穿了过去,她咽了几口泪,没好气地说,“张小雨,你今年也十五了,咱妈就交给你了,要是照顾不好她,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张小雨眼圈红通通的,却梗着脖子硬是没哭出来,暴躁地说,“臭丫头,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凭什么说我!”
“就凭我是你姐!快去把妈扶起来。我要走了。”
张小雨嗓子一哽,爬起来去搀扶瘫坐在地上的妇人,回头看晴子,“你要去哪儿?”
晴子不住用手背抹着泪,“我也不知道,大概是阴曹地府吧,反正上不了天堂。”
“那你啥时候回来?”张小雨问。
“不知道,下辈子吧。”晴子最后看一眼她住了二十年的旧房子,看一眼她的妈妈和弟弟,穿门而出。
第20章 49日②
不是叶繁的错觉,晴子的确是明显比前段时间虚弱多了,白天完全看不见她的存在,到晚上才能隐约看见她的一丝鬼影。
叶繁问李禤。李禤一脸茫然,虽然身为鬼,但李禤完全没有做鬼的自觉和忌讳,所以他是完全不明白晴子到底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叶繁只能又打电话问原森。原森听了,解释说,“人死后,灵魂离体,形成鬼。但鬼最多能在现世待49天,超过这个日子,要么灰飞烟散,要么就化作厉鬼。依照晴子现在的状况,大概是成不了厉鬼了。”
“没有别的办法吗?灰飞烟散也太惨了。”叶繁算了算,晴子死后已经过了48天。如果鬼最多只能在现世待49天,那晴子岂不是明天就要灰飞烟散?
“倒是有。”原森说,“把她送回地府,按照正常鬼走流程。”
“……”叶繁哪儿认识什么地府的人?!他怎么才能把晴子送回地府,按照正常鬼走流程?他闷闷挂了电话,然后对着穿衣镜整理他的黑西装和领带,他今天要以朋友的身份去参加晴子的葬礼。
——2天前,晴子回家看望她妈妈后,第二天,晴子妈妈就在警察的陪同下确认了晴子的尸体,并进行了火化,葬礼安排在今天。
叶繁敲了敲储藏间的门,里面传来晴子细弱蚊吟的一声轻哼,叶繁说,“我要去葬礼了,你……去吗?”
储藏间门窗紧闭,一片漆黑,晴子挣扎着爬起,把门打开一道缝,她惨白着脸看向叶繁,“叶哥,我就不去了,你帮我看一眼我妈和我弟。”
“好。”叶繁答应着,“还有什么话要我带吗?”
晴子说,“我妈记性不好,你再向她重复一遍,银行卡和存折的密码,是她和小雨的生日。”
“……好。那你休息吧。”果然,不论生而为人,还是死而为鬼,大家最在意的,都是存折呢。叶繁正要关上储藏室的门,李禤忽而走过来,把他的彩虹糖豆罐子通过门缝扔进去,面无表情地说,“给你吃,很好吃。”
叶繁一怔,随即笑出来,李禤平常看起来对晴子爱搭不理的,其实还是很关心晴子的。他听着糖罐骨碌碌滚落的声音,关上储藏室的门。
外头阳光刺眼,连叶繁都感觉晒得难受,他迟疑地看向跟在身边的李禤,“你没事吧?”李禤抬手遮挡了下视线,浑身苍白的仿佛也透明起来。叶繁心里一慌,下意识就问出声:“49天以后,你不会也变成晴子这样吧?”
李禤慢吞吞转脸看向叶繁,然后伸出手,轻飘飘扇了叶繁一个巴掌。
“……”巴掌碰到脸颊,立即火辣辣的疼,叶繁还在懵逼状态,身体已经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巷子的墙壁上,闷哼一声滑落在地。他扶着腰从地上站起,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仿佛要被阳光晒化了的李禤。
李禤一个飘忽走到叶繁面前,再次抬起手,似乎还要扇巴掌。
叶繁立即捂上脸,忙不迭地说,“我知道了,我明白了,你不会有事的,别打了,你和他们不一样!”
李禤这才满意了,顺手拍了一把叶繁西装上粘的灰,一个飘忽坐进车里。
隔壁院子的房间里,举着望远镜偷窥的女人,再次发出抗议,“奈奈,你得管管啊,这李禤还是鬼吗?这还有王法吗?”
辛无奈叹口气,头疼地盯着面前的床——铺着蕾丝床罩的双人大床上,铺满了各式各样的裙子,她从左看到右,从右看到左,看不出所以然,只能举双手投降,“萱萱,我真挑不出最好看的,都挺好看的,你随便穿一件不就行了?”
孟萱收回望远镜,撩了撩她烫成波浪卷的栗色长发,风情万种地说,“那不行,你不说是个富二代吗?我得好好打扮。”
辛无奈抬手捂上眼,“就算是个富二代,也才十九岁,你不觉得太嫩了?”
孟萱张开双臂,踮起脚尖,做了一个标准的芭蕾旋转姿势,像只白天鹅一样优雅地来到辛无奈面前,高傲一笑:“十九怎么了?老娘就是一千岁,那也是个大美人,照样把他迷得团团转!”
“嗯嗯嗯,你最美!”辛无奈往床上一倒,卷起被子打了个滚,头疼的声音隔着被子闷闷传出,“大美人,你穿哪件都是好看的,你自个儿挑一件吧,我不行了。”
孟萱看见辛无奈这副样子,噗地笑出来,“奈奈啊奈奈,你看你平常一副冷面冷心、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怎么叫你挑件裙子就愁成这样?老天,那个大名鼎鼎的‘鬼见愁’去哪儿了?”
*
叶繁本以为会在葬礼上看见逄光,没想到逄光没来,代替逄光的是小刘警官。小刘警官自打看见叶繁勇敢地陪逄光下井后,就对叶繁肃然起敬,十分地敬叶繁是条汉子!
但,小刘警官看一眼“叶汉子”残留着纤长五指印的右侧脸颊,小心地问,“大英雄,您的脸是……”
叶繁咳嗽一声,含糊地说,“……撞墙上了。”
小刘警官看出叶繁那一脸的难言之隐,就暧昧一笑,表示他懂的,被老婆大人扇耳光什么的,在他家也经常发生。只不过没想到,连叶繁也不例外,一样会被老婆扇耳光啊。他拿出经验丰富的前辈姿态,安慰叶繁,“打是亲骂是爱,习惯就好。被打了之后,用冰块敷敷脸,好得很快,丝毫不影响下回被打。”
“……”叶繁不准备再解释什么,他问,“逄队长呢?”
小刘警官一脸苦不堪言,“别提了,好不容易‘无头尸案’结束了,又出现了‘无尸头案’,逄队已经魔怔了,天天抓‘头’呢。这年头警察是真不好做啊,总有一种在跟妖魔鬼怪战斗的感觉!”
“那有什么进展吗?”叶繁追问。
小刘警官双手一摊,“我不知道啊,我是一办公室文职,办案的是逄队那帮人。”
小刘警官还赶着回派出所坐班,没和叶繁多说,就匆匆告别。叶繁等到葬礼结束,才逆着散开的人流,走到晴子妈妈面前,把晴子嘱托的事又重复了一遍。
晴子妈妈花白着一头乱发,双目无神地听着,仿佛眼泪已经干涸,并没有哭,只“哦哦”了两声。张小雨搀扶着他妈妈,抹了一把通红的眼睛,戒备地看向叶繁,“你是谁?你和我姐什么关系?她怎么会把密码告诉你?”
“我和晴子小姐是朋友。”叶繁只好说。
“男朋友?”张小雨眼神一亮。
“不是。”叶繁否认。李禤忽然在他脚脖子上踢了一脚,叶繁吃痛,苦涩地回头看李禤,用眼神问,“干嘛踢我?我又说错什么了?”
李禤明若秋水的眼睛立即瞪过来,气呼呼地表达着“你说错了什么你不知道嘛”的意思。可叶繁真不知道啊!李禤于是又踢了叶繁一脚,用手指了指张小雨。
哎?叶繁一怔,这是让他承认……晴子是他女朋友吗?
张小雨见叶繁一脸犹豫,仿佛明白了什么,他生气地冲到叶繁面前,一拳揍在叶繁肚子上!恨恨地说,“我知道了,你就是那种骗子吧,仗着自己长了张好看的脸,骗我姐的血汗钱,让她把密码给你!现在我姐死了,你心里过意不去,又假惺惺来参加葬礼!你给我滚蛋,我姐不想看见你这种人出现在她葬礼上!”
“……”叶繁无缘无故受了一通前后夹击,也没做解释,他皮厚地忍受了,然后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崭新的银行卡,他来之前存了三万块钱进去,虽然不算多,但希望力所能及地帮一把晴子。他塞到张小雨手里,“这是我之前借晴子的钱,现在她不在了,还给你吧。密码是六个零,你抽空去银行变更一下。”
张小雨看着手里的卡,一时有点愣,不知道该收下还是还给叶繁,毕竟晴子在的时候,家里的金钱收支他从来都没操过心。
叶繁又说,“我是出租车司机,我送你们回家。”
轻车熟路地把晴子妈妈和张小雨送到楼下,叶繁又把手机号告诉张小雨,嘱咐说,“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打电话找我。”
张小雨搀扶他妈妈下车,站在车外朝叶繁挤出一个笑容,笃定地说,“你果然是我姐的男朋友吧!姐夫!”
“……”不解释的叶繁汗颜一笑,把车倒出巷子,朝还站在楼下的张小雨摆摆手,然后把车开回了“大三园”。储藏室里悄无动静,但天还亮着,叶繁不敢冒然打开门去看晴子的状况。
他随手解了领带,把西服挂到衣架,往床上一倒,就彻底睡着了。
下午四点钟,闹铃响。睡眠不足的叶繁疲倦地爬起来洗漱做晚饭,李禤忽然来到厨房门口说,“约会吧。”
叶繁以为他听错了,洗着青菜,回头看李禤,“什么?”
“约、会、吧。”
吃饭的时候,叶繁坐着他的小板凳,仰头看着沙发上的“女王大人”,还是回不过神,“到底是怎么了?约会什么的,有点突然。我和你?不太好吧,我们俩都是男人,怎么约会?”
“还有晴子。”李禤朝天翻了白眼,是真正的把乌黑的瞳仁朝上翻过去,然后似乎是在肉眼不可见的地方转了圈,瞳仁又从下方滚上来——看得叶繁心里一个忽悠,眼睛刺溜疼了起来。
就听李禤面无表情地说,“你想多了。”
“……我明白了,抱歉,我想多了。”叶繁尴尬地往嘴里扒饭,他的确是想太多了,不该把李禤坐在摩天轮上那种兴奋的表情都在心里勾画出来,不该把排队买冰激凌时李禤期待的表情在心里勾画出来,不该把李禤在夜风中开心大笑的表情在心里勾画出来……他实在是想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