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器之中(52)
白典原本也要跟去,可没走几步掌心突然刺痛起来,他这才想起原本约了绿医生换药。
于是两个人干脆分头行动,白典独自一人上到顶楼的医务室。杜医生不在,绿医生一个人在休息室,刚刚沏好一壶茶。
帮白典换完药,绿医生留白典小坐,同时发现了一件稀罕事。
“怎么没看见狞猫?”
白典“欸”了一声,立刻左右张望——这些天,卫长庚的那只狞猫几乎是24小时全天候地跟随着自己,连睡觉洗澡上厕所都寸步不离。可现在,这只兢兢业业的站岗猫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应该是卫长庚忘记了。”
白典试图解释:“老徐最近总是找他的茬儿,害得他挺烦躁的,顾不上我也正常。再说,我也不能总是活在他的视线里。”
“也对。”
将沏好的茶放在茶几上,绿医生坐到了白典身旁的沙发上。
“感觉天亮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呢。”
白典拿起茶杯,觉得有点烫,轻轻吹了吹。
“明天太阳就该出来了。”
绿医生也跟着望向窗外:“往年这个时候,哨塔里都会大搞活动,一方面是为了庆祝日出,另一方面也是给即将离开的人饯行。”
“日出之后有人要走?”
“因为日出象征着新的开始。所以东极岛的释放日就统一定在日出后的第一周。不过今年可能会延迟几天。”
“为什么?”
“因为哨塔确定要关了。卫长庚没和你说?东极岛要变成保护区,我们全都要回大陆。”
“喔,新闻里好像提到过,是件好事。”
白典端起茶杯呷了两口,放松身体。
“我之前还担心过卫长庚不能陪我一起去注册呢。”
绿医生因为这个问题微微一怔:“小白,离开东极岛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我?”
白典就着喝水的姿势朝绿医生看去。
“我没怎么想过这件事……暂时还是先跟着卫长庚吧。不过我现在吃他的喝他的,却帮不上他什么忙,总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说到这里,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你呢?”
绿医生看向沙发前漂亮的提花地毯:“我觉得留在岛上当个医生就挺好的。这里病人少,有很多时间让我做喜欢的事……因为是孤岛,所以没钱也能活下去;因为出不去,所以也不用去面对家族,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可你总归是要走出去的,我们都是。”
“是啊,彩云易散琉璃脆。”
绿医生低头苦笑着,轻轻抠挖着茶杯上浅浅的纹样。
“你有没有想过……以后离开卫长庚,过独立的生活?”
“当然有啊,翅膀长硬了总是要飞的嘛。”
白典不放过一切吐槽卫长庚的机会。
“再说我和卫长庚也不算什么正儿八经的家人。他只是觉得对不起我才还了我一条命,又没承诺要养我一辈子。什么时候要是腻烦了,肯定会把我丢掉啊。”
“那…你要不要再选择一次?”
绿医生突然朝着他凑过来,眼神隐隐闪光。
“我们一起离开东极岛。我们可以成为彼此最理想的家人,就像兄弟那样相亲相爱,怎么样?”
“这……”
白典惊讶地半张着嘴:“我是很愿意和你一起,可卫长庚…要不我问问他能不能带你一起?肯定没问题的……”
“不行。”
绿医生突然冷冷地打断:“不能有卫长庚。”
“卫长庚为什么不行?”
“他有用。”
“有用?”
白典似乎不能理解这个词的意思:“你想让他帮什么忙?要不先跟我说说?”
“不麻烦你了。”
绿医生轻笑:“我们只想要他的身份,他跟联盟上层人物的关系。”
“什……”
白典愕然睁大眼睛,可是才说出第一个字,整个人就摇晃了两下。
“别担心,这些事和你都没关系。”
绿医生及时伸手将他扶住。
白典手里的茶杯滑落到了地上,他的嘴唇颤抖着,喉咙里的声音支离破碎不成语句,整个人也失去了力气,任由绿医生将他慢慢放放倒在柔软的沙发上。
“睡吧,等你醒过来,所有事全都解决了。”
白典很快闭上了眼睛,陷入平静的昏睡。绿医生坐在一旁帮他把了把脉,确认体征正常之后,才开始收拾地板上的茶杯残渣。
“哒。哒。哒。”
一串轻盈的脚步声从隔壁的茶水间里走出,不紧不慢地走到了他的身边。
来人拥有一双笔直的长腿,一头梦幻般的蓝紫色长发简单地扎成一束披散在背后。再往上看,他拥有一张无关性别的秀美容貌,却与躺在沙发上的白典长得一模一样。
“枉我几次三番寻找机会,你竟然这么轻松就得手了,还真是不公平。”
那个本该只存在于幻觉里的赝品低声轻笑,突然向着白典伸出手去。
绿医生用空的茶杯将他的手推开:“我说过,不许你再动他。”
“我就是随手摸摸!”
赝品佯怒:“真是的,不就是个不入流的小向导吗?稍微说了几句乖巧的话,就把你给迷住了?”
“你不明白的。”
绿医生露出前所未有的不屑表情:“如果把人比成一张纸,我父母还有你们这群人,早就被人画满了丑陋的涂鸦。跟你们待得久了,我也会蹭上肮脏的颜色……就像当年那样。”
接着,他又低头去看白典。
“而他却是一张白纸。我只是对他稍微好那么一些,他就愿意为我冒生命危险……如果我继续对他好,你说,他会不会成为我最美丽的画布?”
“自己这张画布被别人搞坏了,就想着画他?”
赝品露出了厌烦的表情。
“那你自己慢慢玩吧……对了,那个男人叫什么来着?卫长庚!我这就去尝尝他的滋味。”
第032章 容器
距离第一次日出还有十六个小时。
前往悬崖安全屋接收虎鲨和李温严的六人小分队, 分乘三架雪鹞驶入了亡者小径。
当莲灰色的天空逐渐被白雪皑皑的山崖所遮挡,狭窄的山谷中弥漫起了浓厚的硫磺味。车队放慢速度,时刻警惕着沿途的间歇泉是否有即将喷发的预兆。
正因为撞上了一次泉眼喷发, 火棘的雪鹞与前面两车稍稍拉开了一段距离。当他抵达崖顶的安全屋时,发现了停在路旁的两架雪鸮,然而包括蓝时雨在内的四位先行者却不知去向。
与火棘同车的伙伴嘟囔着外头太冷, 其他人肯定全都躲进了安全屋。于是两个人快步过去推开了屋门——暖热的空气迎面扑来,却也意外地带来了浓重的铁锈腥味。
安全屋里一片狼藉,桌椅橱柜东倒西歪,地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死人,全都是哨塔里的同伴。
而本该被人五花大绑的虎鲨和李温严二人,正在试图打开通往户外温泉的上锁木门。
“他们想跑!”
火棘的同车人大喊一声,急着跑过去阻拦。
火棘也跟着小跑了两步,可还没出手, 身后突然窜起了一股恶意满满的告警素信息。
他立刻转身,发现一个浑身是血的“死人”竟高举着匕首向他刺来!
“是陷阱!小心!”
火棘躲过了这一击,大声向同车人发出警告。
然而他的同车人已经冲到了虎鲨和李温严的面前,后者双双停下了试图开锁的动作,从怀中抽出了寒光凛凛的折刀。
直到被杀死的前一秒种,同车人才发现通往温泉的木门其实根本没有上锁。
尚有余温的遗体轰然倒地。与此同时,屋子里那些满身血污的“尸体”却一个接着一个站了起来, 发出高高低低的嘲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