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兆(20)
云蒸霞蔚、杳霭流玉间,那人是另一种绝色。
容兆却没看他,那只灵猫不知几时出现在乌见浒脚边,趴下窝着不动,俨然没打算回来。
乌见浒垂眼望去,顿时乐了。
他迤迤然地喝了口酒,传音容兆:“你还把它带来了?养得挺好,比才买回来时看着胖了些。”
容兆不太想理他,一旁奚彦忽然凑过来,也瞧见了乌见浒脚边那只猫。
“乌宗主也养了灵猫吗?怎跟大师兄你的那只长得一模一样?不对,那就是大师兄你那只吧?”
容兆倒酒进嘴里,盯着那一人一猫,不答。
奚彦稀奇道:“大师兄你不是说它不喜生人触碰吗?怎会跑去乌宗主那里?你要不要去把猫要回来?或者我帮你去?”
奚彦跃跃欲试,不等容兆首肯,起身便过去了。
乌见浒撩起眼皮,看向面前兴致勃勃来问自己要猫的人,懒声问:“你大师兄如何说的?”
“大师兄说这猫是友人所赠,不能不养,”奚彦转了转眼珠子,道,“乌宗主若是喜欢灵猫,过后我再叫人给你送来一只。”
乌见浒笑起来,奚彦以为他动了心思,便又问他喜欢什么品种的灵猫,乌见浒却半句未听进去,再次传音:“容兆,你我是友人?”
自然不是。
从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容兆终于开口:“把我的猫还回来。”
“行吧,”乌见浒认命道,“它自己跑来的,生什么气。”
容兆倒没生气,略有些不爽快而已。
乌见浒低头,冲那灵猫道:“回去吧,不然你爹爹真生我的气,不要你了。”
奚彦闻言有一瞬间的怔愣,乌见浒的语气、他脸上的笑,都透着点难以言说的味道,和他平日与旁人说话时很不一样。
那猫果然回去了,奚彦回神,还想说点什么,乌见浒微扬起下颌:“多谢奚少宗主美意,心领了,旁的便不必了。”
他拒绝得直接,奚彦脸上有些挂不住,正难堪,大宴开席,便赶紧回了座。
莫华真人与人应酬完,回头见自己儿子一脸讪然回来,不悦问:“你不好好待着,跑哪里去了?”
奚彦不愿多说,嘟哝了一句“哪都没去”,回去坐下。
容兆低眼看向回来身边的灵猫,小东西难得贴着他的腿蹭了蹭,像是有意地撒娇讨好——
果然与那人一样,一肚子心眼。
之后萧如奉率众同祭天道,大宴正式开席。
觥筹交错间,气氛愈发热闹。
不时有人来敬酒,这次容兆依约与那位萧大皇子一块喝了一杯。
萧檀依旧是萧如奉几个儿子中最不起眼的,举杯之时,容兆对上他盈盈含笑的眼,却直觉这人野心不小,绝非懦弱可欺之辈。
他不露声色地喝下这杯酒,并不多言。
另边,乌见浒却碰上了件叫旁人艳羡之事。
千星岛岛主桑常柏亲自向他提亲,有意将自己千娇百宠养大的小女儿嫁给他。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千星岛位于东、南两地之间,由上千座大小岛屿组成,是这片海域上最大的宗门,若是他们与灏澜剑宗联盟,势必会对东边大陆构成威胁。
东大陆这边一众宗主长老们当下变了脸色,极力掩饰了,只等着看乌见浒如何应对。
萧如奉自然也是不快,不想看灏澜剑宗一再做大,但人家议亲这是私事,他也不好插手说什么。
乌见浒没有立刻表态,扬了扬眉,似乎有些意外:“桑岛主想做我岳父?”
桑常柏有些拿不准他的态度:“小女仰慕乌宗主已久,我从前也十分欣赏乌宗主年少有为,若是能结两姓之好,自然是件美事,不知乌宗主你意下如何?”
他原本没想过乌见浒会拒绝,就不说他们两家结盟的诸多好处,他女儿生得千娇百媚,有仙盟第一美人之称,求娶之人无数,哪个男人能抵挡得住这样的美色诱惑?
但现下乌见浒这沉吟不语的模样,确实有些让他心里打鼓。
便听乌见浒问:“昨夜云泽少君飞身入地晦离火中救回的姑娘,听闻便是桑岛主的女儿,若是以身相许,似乎不应该许到我身上吧?”
“噗。”这下当真有看热闹之人没忍住,笑了出来。
那桑常柏涨红了脸:“这是两码事,云泽少君救了小女,我们自然感激不尽,但婚姻大事,还要讲个你情我愿、情投意合……”
“我倒是不比云泽少君,”乌见浒头一次在众人面前自谦,“云泽少君素有美名,我却是个浑不吝的,难为岛主你看得上我。”
论起来,分明容兆这样的端方君子才是佳婿良配,但一个尴尬的大宗门宗主首徒,哪比得上实打实的一宗之主,桑常柏的心思人尽皆知,却没想到是乌见浒自己挑破,让众人看了这出笑话。
奚彦愤愤不平,瞧那桑常柏十分不顺眼,小声与容兆嘀咕:“他以为他女儿是谁,说嫁就嫁,自己不要脸也不顾忌女儿的面子,当众提亲真不怕被人笑。”
容兆面无表情地倒酒进嘴里,一句话未说。
桑常柏还想解释,乌见浒搁下了手中酒杯,歪过头,眼里噙上点笑,银色发带随风摆荡。
“不好意思啊,桑岛主,你的美意我心领了。
“但我已有妻,恕难从命。”
第17章 你坏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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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见浒话出口,又是一片哗然。
连他身旁几位灏澜剑宗长老也是一愣,小声问他:“宗主,你几时娶了妻?”
旁人更是不信:“乌宗主当真有妻?以前怎从未听你说起过,也没见你把人带出来啊?”
桑常柏面色尴尬,瞪着乌见浒似不可置信。
乌见浒笑笑,正经道:“千真万确,我与他早已结契,道侣性子低调,不愿在人前露脸,日后若有机会,再介绍给诸位。”
这便是说他不但成了亲,还与人立誓结契,是一点转圜可能都没有了——这等事情自然作不了假,就不知对方是何方神圣,能让乌见浒这般性子的人心甘情愿与之结契。
周遭议论纷纷,乌见浒笑而不语,回眸间对上容兆平静目色,举杯与他示意。
须臾,容兆捏起酒杯,凝视着那人,与他一块仰头喝下这杯酒。
大宴继续。
这一出插曲又给众人添了不少谈资,奚彦却整个人都蔫了,如同受了莫大打击,闷头喝起酒。
“你再喝下去醉了在人前失了仪态,师尊过后又得罚你。”容兆凉声提醒他。
奚彦哀哀怨怨地抹了一把脸,依旧不愿相信:“乌宗主怎么就成亲还跟人结了契,他这样的天资,谁配做他的道侣,谁配啊?”
身后几个同门弟子也在低声议论:“娶妻生子也就罢了,但不是说修行天资越出众者,越无可能与人结契被拖累吗?这位乌宗主倒是特立独行。”
“倒也不尽然,若是能找到与他同样天赋之人双修,于修行之事只有益处,何乐不为?”
“你说得倒轻巧,同辈修士里除了云泽少君,哪还找得到能与乌宗主匹敌之人。”
“那倒也是。”
容兆轻抚杯盏沿口,也生出了些许醉意,听着那些聒噪之言,他侧过身以手支颐,在这秋日凉风里,惬意阖眼。
乌见浒目光落在他身上,轻轻莞尔,倒酒进嘴里。
后头奚彦这小子当真喝醉了,一直嘀嘀咕咕,心有不甘。
回程等车时他们又碰到灏澜剑宗一行人,醉鬼侧头瞧见前边不远处的身影,张嘴便叫:“乌宗主!”
乌见浒回头,先看向的却是他身旁的容兆,再瞥向奚彦:“奚少宗主有事?”
“乌宗主,你那道侣是什么样的人啊?”
大庭广众下,直白问起他人私隐,这小子也不嫌臊得慌。
周围听到这话的人俱又好奇,纷纷竖起耳朵,只见暮色下那人笑容散漫却也倨傲:“自然是,我看得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