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世间 上(314)
“我再问一遍,”握着染血的手术刀,不见寒面无表情,“这是谁干的?”
此刻,所有原本留在住院楼高层的人,都因为楼上刚才的骚乱,转移到了一楼来。包括谢祈和另一个还在病中高烧中的玩家,总共二十四人幸存者。
听到病房门口发生的动静,他们中的许多,都围过来,并低声询问刚才发生了什么。
不见寒血红色的双眼,一一冷漠地从这些人身上扫视而过。
穿着病号服的女青年。
纹花臂的壮实男人。
身材瘦小的护士。
……
除了谢祈,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侵蚀度超越了潜伏期,即使未来有使用病症的可能,此时也不过是一群交头接耳的普通人。他们没有一个正面回答不见寒的问题,却在彼此之间窃窃私语。
“……听说苍行衣被人捅了一刀,死了没有,还不知道。”
“好像是伤了心脏。要是这都不死,那他比怪物还要可怕了。”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他被捅得好吗?之前他在复苏市干的那些事,大家都有目共睹吧,这种人要是成了患病者,我们哪还有活路。”
“勇士!你说出了我不敢说的心声。”
“对,我也是这样想的!”
“+1。”
“+10086。”
“+身份证号。”
“……”
“不用这样吧,毕竟那也是一条命啊。”
“得罪的人多了呗。”
“他活该。”
嘈杂又琐碎的议论声,破碎地传入不见寒的耳中。
他没有再说话,在周围的人群中环视一圈。
最开始说“他被捅得好”的那个青年,正在低头对似乎是他女朋友的病号服女孩说话。他在向女友细数从论坛中听来的有关“苍行衣”其人腥风血雨的传言,从他恐怖的通关战绩到对其他玩家的残忍戏弄,以彰显自己的博闻。
正当他说到“遭报应”这三个字时,从他自己脚下的影子中,倏然蹿出一条阴影触手,卷住了他的小腿。他只感到小腿一阵冰凉,紧接着身体一轻。
触手拖着他的腿,将他用力甩了出去。
“砰”一声巨响,他的身体重重砸在墙上。阴影从他身体内部爆开,眼珠、破裂的碎骨、血污一般的内脏,在惨白的墙面上溅出一片刺眼的血花。
残尸和鲜血一起,沿着白漆沥沥流下。
短暂的死寂。
他女朋友惊恐地尖叫起来。
用病异对抗恐怖程度更高的怪物是九死一生,但想用它杀死一个普通人,却如抬手抹灰一样轻松。
尸骸之上,尚未完全成型的病异挣扎着想要脱出,形成新的怪物。阴影覆盖过去,轻而易举地将它腐蚀吞噬。它们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又像退潮一样,抛下病异之力被榨干的尸体,簌簌流回不见寒脚下的影子中。
“你有病吧!”死者的女朋友面露惊恐,愤怒地尖叫起来,“怎么能动不动就杀人?你什么人啊,我们说苍行衣两句,关你什么事啊?!”
她身边的其他人显然意识到,她的尖叫会导致什么后果,拉拽她的手臂想要制止她。
但此时,恐惧和愤怒已经让她失去理智。不见寒尚未失去人类形状的外观,让她错误地认为对面还是与自己一样的“人”,她用力甩开抓住自己胳膊的旁人的手,朝不见寒歇斯底里地大叫。
“别说他现在死没死,就算真死了,又怎么样?这么多人都说他该死,还不能说明问题吗?”她红着眼咆哮,“现在复苏市哪里不死人啊,死他一个算什么?你凭什么因为几句话就迁怒别人,我男朋友不无辜吗?!”
不见寒转动目光,看了她一眼。
下一瞬,触手从她的影子中拔地而起,像数条遒劲有力的巨蟒,一下子就扼住了她的身体。
在她凄厉的惨叫声中,触手像拧铁丝一样将她的身体反复拧折,骨骼被勒断,断裂的肋骨刺入她的肺叶,她口中喷出鲜血。最终,一具形状怪异可怖的身躯瘫倒在地上,脸上五官扭曲,神色惊恐,大半张脸被鲜血染红。
她身上的病异还没有来得及发作,就被阴影蚀走。
全过程中,不见寒仅仅是抬起睫毛,看了她一眼,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苍行衣就不无辜?他对你们做过什么,你们很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吗,要这样说他,敢对他做这种事?”
冰冷的声音,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战栗不已,如芒锥骨。
没有人再发出一点声音,所有人都恐惧地,忌惮地,望向站在病房门口的不见寒。
直到这一刻,他们才隐约意识到,即使有着同样的外形,面前的少年,已经是与他们异类的存在了。被病异深入侵蚀的患病者,拥有与他们截然不同的,冰冷、残酷、偏执的灵魂。
“敢说我老婆闲话,我就要你的命。谁他妈跟你讲道理?”
似乎又觉得自己没有向这些人解释行为的必要,不见寒话风一转。
旋即他抬起手,所有人都随着他这个动作颤抖了一下,往后瑟缩。然而,他只是将手中染血的手术刀掷在地上,金属落于瓷砖,发出清脆的掷响。
“谁动了苍行衣,自己站出来。”不见寒面无表情,“别等我亲自动手。”
第260章 剧本十二·雨夜洗血·二十二
“我,我不知道……”
终于有人回答不见寒的问题了。
一个同样穿着蓝白病号服的青年女人慌乱地澄清自己,她正是之前和傅医生一起守在病房门口的姓杜的女玩家。
“不是我做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杜小姐紧张地拽着自己的衣角,“凶手在其他人之间,你去问他们!”
随着她第一个开始澄清自己,其他人也开始跟着骚乱起来,纷纷试图证明自己的清白。
“我也不知道,我刚刚从二楼下来,怎么会知道一楼发生的事情?”
“我是生活玩家,从来不下剧本,一直在复苏市打工。我连苍行衣是谁都不知道,根本没有对他动手的理由。”
“……应该是谢祈吧!一直负责看守病房门的人,不是谢祈吗?”
“对啊,她才是最厉害的那个,只有她做得到。”
“你应该问谢祈,关我们什么事?”
众人很快在七嘴八舌的自辩声中将矛头指向了在场的另外一位患病者,充满忌惮、怀疑、惊慌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投向抱臂站在墙边的谢祈。
不见寒也朝谢祈望去,谢祈立刻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是清白的:“没有帮你看好苍行衣,确实是我的问题。但你应该和清楚,我还在等你从住院楼回来,把沐沐的消息带给我。我是最不可能对他动手的人。”
“我知道,所以我已经没有一上来就揍你了。”不见寒说,“我奇怪的是,究竟是什么人,能在你眼皮底下溜进病房,差点把苍行衣杀了,你都没有察觉?”
谢祈立刻配合地报出了自己的行动轨迹,以及她所知道的一切:“一开始我是一直守在病房门口的,一步都没有离开。中途和傅医生聊了两句天,小杜忽然从二楼跑下来跟我说,楼上有灵异情况发生,疑似有潜伏期的患病者病异力量失控。”
“于是我上楼查看情况,在这期间是傅医生和小杜替我看门。我去了大约十分钟左右,回来时只有小杜在门口守着。紧接着你就回来了。”
不见寒沿谢祈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脸色苍白的杜小姐,她害怕得连发丝尖都在颤抖。
“是你负责看门。”不见寒对她说,“那有谁进去了?”
是傅医生。
杜小姐嗫嚅着,想要说出真相,可是她忽然惊慌地发现,她不能说。
在谢祈眼中,她和傅逸明是一起看门的。假如他们知道是傅逸明进去想要杀死苍行衣,立刻就会明白,她也是傅逸明的同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