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空玫瑰(69)
然而,事与愿违。
云溯是他人生中的意外,却也是他的命中注定。
事到如今,褚与昭已经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好像把自己的人生弄得一团乱了。
褚与昭喝不太惯红酒,因此拿了一罐啤酒出来,随手拉开易拉罐的环扣,仰头灌了几口酒下肚。
今晚没怎么吃东西,又喝得杂,待会儿该难受了。
褚与昭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望着远处的夜景吹风发呆。
恍惚间,他忽然注意到不远处的栈桥上出现了一道人影,看着有一点眼熟。
纯白绣金的衣袍,反常的银色长发……
神使?!
神使又从永生花园里跑出来了??
褚与昭立刻挺直了身体,脑内最先冒出的想法就是回到云溯身边去守着,生怕神使这次出现又是想对云溯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可是再一眨眼,神使的身影却又不见了。
难道是他喝醉了,产生了幻觉?褚与昭对自己的眼睛产生了怀疑。
但保险起见,褚与昭还是返回去找云溯去了。
他重新进入宴会厅,远远地看见云溯在和某位大臣谈话,看上去没什么异样,四周也都是参与宴会的嘉宾,并没有见到神使的身影。
褚与昭稍微松了口气,想去把手里的空易拉罐扔掉,一转身却被一个比他还要高几公分的男人挡住了去路。
“……爸。”褚与昭无语,“你干嘛,挡我道了。”
“小子,怎么闷闷不乐的。”褚卫笑哈哈地揽住儿子的肩膀,“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啊!”
“哼。”褚与昭都懒得搭理褚卫,因为他爸比他还要迟钝,脑子钝得很,当初也不知道是怎么开窍和柳诗芸在一起的。
“哼什么哼,好好说话!”褚卫往他脑壳上敲了一下,“今天好歹也是你和陛下的婚宴,你小子不和陛下待在一起,在这儿瞎转悠什么呢?”
褚与昭道:“陛下忙得很,没空搭理我。”
“啧啧啧。”褚卫听他语气,忍不住咂嘴,“怎么跟个怨妇似的!怨气好重啊褚与昭。”
褚与昭顶嘴:“要是我妈也忙工作忙得一直和别人说话没空理你,你怨气怕不是比我还重啊。”
褚卫反问:“你皮痒了?”最可气的是褚与昭说的还没错。
褚与昭还真皮痒了,他现在烦得很,就忍不住想招惹别人。如果此时此刻有人能来找他打一架那就再好不过了。
于是褚与昭很真诚地说:“爸,要不你明天抽空陪我打一架吧?”
褚卫露出看傻子的眼神:“你没事吧?”
“我好久没动弹了,想练练。”
“但凡早个十年我都会陪你练,但是你老子我今年已经五十五了。”
再过五年褚卫就要光荣退休回家养老了,他现在一对一可干不过褚与昭,收拾儿子都得上点趁手的道具。
这对父子凑在一块儿的时候向来没什么正形儿,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斗嘴,为一些无聊至极也幼稚至极的事情争吵。
宴会将近尾声,忽然有人端着酒杯来找褚卫,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着军装的年轻人。褚与昭瞧着挺眼熟。
“褚副司令!哎呀,真是好久不见!”
“宋先生!确实好久没见了,近来可好啊?”
来人是一位议会议员,看样子还是褚卫的老相识。他带来的年轻人是宇宙军军部的一位低级军官,说是褚与昭的同级生,也是去年夏天刚毕业。
褚与昭一听就知道了,多半是这位年轻军官站队站到了宋议员那边去,因而宋议员想引荐他给褚卫这个宇宙军的二把手,好让他能够得到军部上层的关注,早些被重用。
宋议员言辞凿凿舌灿莲花,把这位年轻军官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先是说他在军校时期就成绩优异,拿下过多少多少比赛的前三名,再是说他进入宇宙军后表现多么多么出色,才进一线舰队不到半年就已经立下军功。
褚与昭听宋议员这么说,又盯着那位军官的脸仔细看了看,这才想起来,原来这人就是隔壁班总拿第二的那个倒霉蛋。
——而第一是他。
褚与昭好不容易消下去的闷气又涌上来,堵在心里憋得慌。
这宋议员也是很不会看场合,偏要当着他的面引荐。
当初处处不如他的人,如今也比他更有出息了。
等到晚宴落幕,所有宾客都散去,这忙碌的一天才终于算是结束了。
褚与昭和云溯一道从宴会厅回白桥,短短几分钟的路程,两人都没有说话。
直到回到卧房的时候,云溯才问褚与昭:“你是不是累了?”
“是挺累了。”褚与昭恹恹地说,“可能是今天事情太多了吧。”
他抱着一套干净衣服,独自进了浴室洗澡。
明明新婚夜,正该是浓情蜜意时,褚与昭和云溯之间的氛围却有点凝结住了。
两人各自怀揣着心事,可却谁也没有说出口。
睡下之后,褚与昭平躺着,双眼依旧睁得很大,呆呆地望着黑洞洞的天花板。他用右手不停地摩挲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回想着白天在结婚仪式上许下的誓言。
人们总说,婚礼上的誓言往往是最不可信的东西,可是他是认真地说出“我愿意”三个字,也是真的想要好好遵守誓言的。
思绪凌乱间,褚与昭的小臂上忽然多了一点微凉的温度。
云溯的五指攀上他的右臂,将他的手腕轻轻握住,问:“是不是晚上我提了晏嘉,让你不开心了?”
“……不是。”褚与昭摇摇头。
情敌的存在,固然会让褚与昭有点闷闷不乐,但这并非根源。他心中症结的根源是——
“陛下。”褚与昭动了动唇,终于还是开口,“我还是想到宇宙军去,那是我的梦想。”
第71章 Wedding March16
像是早已预料到褚与昭还会再提这件事似的,云溯很快就给出了答案。
否定的答案。
“不行。”
微凉的触感消失了,是云溯将手收了回去。褚与昭的心跟着落下来,像石子投入湖心,瞬间沉底。
“别的事情都可以商量,但是唯独这件事不可以。”云溯的话直接将所有可能性否决,“没有商量的余地。”
云溯明明就在枕边,触手可及之处,可是褚与昭却觉得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好远。
曾几何时,皇帝说话的声音被尊称为“圣音”——神圣,庄严,高高在上,遥不可及,一句话就能轻易主宰一个人的死生。
褚与昭觉得,他现在就像是在被云溯宣判命运,而云溯给他的梦想判了死刑。
这半年的时间又算什么呢?他除了把自己的心赔了进去以外,什么也没有得到。云溯并没有因为他付出了满腔的真心,就有所让步。
这明明是早就可以预料到的结局,可是他却故意对此视而不见,像个傻子似的越陷越深。
“……你不许我去军队一线,总得有个理由吧。”褚与昭努力地克制着声音的颤抖,想让自己显得冷静。可事实上他心里已经一团乱了,愤懑、失落、悔恨、酸涩……许多种情绪如同麻绳般杂乱地拧在一起。
云溯道:“理由的话,在最初就已经和你说过了,这是皇室的规矩,并不是只针对你一人。大哥比你早进地面军许多年,现在也只能掌管支撑类的部门,不能触碰到最核心。”
他试图用云颐的例子来说服褚与昭,却未曾想褚与昭竟然反问道:“那尤佩王子呢,为什么他就可以?”
褚与昭想不到他这一问竟然触及到皇室的秘密,也正好踩中了云溯的雷区。
尤佩王子,就是一切的起因。
若非他辜负了云苒的信任,心思不纯不肯安分,起了想要将自己的妻子俘虏取而代之、颠覆诺因皇室的恶念,云苒就不会被迫手染鲜血将他杀死,也不会因此积郁成疾,在盛年时就病重过世。云颐也不至于差一点就要沦为罪人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