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仙尊渡劫后(44)
“剑灵在沉睡。”在甘承基期待的目光中,季子随轻轻地摇摇头,“心病还须心药医,谢施主自我沉浸在过去,不肯再拿剑,剑灵自然也就不愿清醒。”
他看到了谢辞离神台中的剑灵,没有沾染过丝毫血腥孽障,果然十分纯粹。
可惜沉睡的剑灵只是死物,再如何强大都对他无用。
但他并不想退而求其次,决定等上两日。
谢辞离闭了闭眼,萎靡不振的样子并未改善两分,“师尊,算了吧,我...我唤不醒的...”
话音刚落,甘承基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心里对季子随又生出一分希冀,“敢问佛君可有什么好办法帮帮我这个不成器的徒弟?”
季子随沉思几息,问:“甘施主可知他为何这般?”
“说出来不怕佛君笑话,我这小徒弟曾经肆意飞扬,自三年前从仙府出来,便时常冒不出半个字。”甘承基浓厚的眉头几乎要拧成丘壑,“问他,他从来都不肯说。”
什么办法都用过了,可谢辞离仍是一副拒不合作的样子,到最后他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对其放任自流。
好好的一个剑修苗子还未成长起来就如霜打的茄子般死气沉沉,甘承基比任何人都着急。但他是一宗之主,事务繁多,也不可能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一个不愿开口的弟子身上。
谢辞离仍是耷拉着脑袋站在原地,仿佛两人的对话对他没有半点影响。
可一直关注他的季子随注意到,每当甘承基说蓬莱仙府时,他的眼皮就会不由自主般地轻颤两下。
季子随心中有了主意,佛珠在手中转动,对两人说:“如此倒也好办,去找蓬莱仙府之灵询问一下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此话一出,谢辞离当场站直反驳,“不要。”
甘承基既然把他拉来,自然就不会任由他继续这样下去,一把按住他想要跑走的动作,扭头对季子随说道:“如此,恐怕还需要佛君向仙尊说一说,如今蓬莱仙府的府灵正在他手中。”
这样么?季子随脑海中对照着出现了当初与乔志行在青云宗主殿对峙的一幕。
那并不算什么顶好的回忆。
但他也不过是迟疑了一瞬,便知道玄苍现在该是知道了当初全部的真相。
难怪他会把他的凡人尸首保存在千年玄冰中,还妄想用引魂灯复活。
或许是为了弥补。
季子随心中没有半分动容,他公事公办道:“既是为了噩魔一事,仙尊本就该同意。”
他说得自然而坦荡,提起玄苍时表情没有半点变化,眼底间流露出的是对苍生即将陷入危难中的悲悯。
直到此时,甘承基心里的那点疑惑终于彻底散开。
若面前的佛君当真是凡人季子随,又如何能做到今日这么冷然呢?
......
青云宗,玄苍在苍梧峰阁楼内驻足许久才出来。
他一出来,等待已久的阎戈赶紧上前,“仙尊,宗主寻你有事。”
不管是飞升前还是飞升后,他对玄苍始终是不卑不亢而又不失恭敬。
自从仙尊飞升又返回下界后,青云宗的地位在修真界愈发难以撼动。
然而,宗主与仙尊的那点父子之情,也在季子随死在他飞升当日被消磨得一干二净。
“季子随”这三个字,自然成了青云宗的禁忌。
几乎所有的弟子都知道苍梧峰的千年玄冰中存着什么人,但这个消息却没有飞出过青云宗的宗门。
阁楼对面的亭子上面的藤蔓已经抽芽长叶,不过月余便能开出美丽的花朵。窗台前的兰花已然盛开,馥郁的兰花香阵阵而来。
玄苍静立在梧桐林中,春日的阳光透过茂盛的枝叶投下斑驳的光影。
光影随风在他身上明灭,愈发忖得他眸色冰寒,“我只在苍梧峰停留。”
拒绝的意思很明显,阎戈心中一叹,便知道宗主的打算落空。
这位已然是仙界的仙尊,若夫人还在或许还有个出胎孕育的情分在,单凭宗主自己,又怎能续上情分。
再说,当初乔志行那样做背后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想必仙尊现在已然知晓,宗主又何必自讨苦吃。
他虽如今修为倒退,再无飞升可能,可看在与仙尊曾经的关系,只要仙尊没让他死,他就永远是青云宗的宗主,直到他寿终正寝的那日。
话已带到,阎戈也得到了预料之中的答案,便俯身朝他拱手,“既如此,我也不打扰仙尊了。”
他刚后退了两步,就听见玄苍的嗓音响起:“等一等。”
阎戈止住脚步,抬头看他,“仙尊可有何吩咐?”
“你曾经给过一本阵法手札给子随。”他说得有点慢,像是在压抑着痛苦,凤目情绪难辨,“我问你,若他能破凡入道,凭阵法一道能走多远?”
说实话,阎戈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仙尊也知修士求道一途长短与与其仙根如何关系颇大,但也不乏有根骨一般却悟性超然的。”他看不出玄苍意欲何为,只能实话实说,“季..季公子在阵法一途上天赋卓越,以凡人之躯便能布阵,即便根骨一般,但他心性坚定,想必能走的路不会太短。”
难道他说的这些道理仙尊会不知道吗?
他没说的是,当初他之所以给阵法手札给季子随,一来是觉得他在阵法一途上确实是可造之材,不忍埋没。
二来,他是真的觉得以仙尊对其的宠爱占有欲,肯定会想办法会让其入道修行。
可谁知天意难测,季子随会死在仙尊飞升之日呢。
随着他说完,玄苍周身的空气都在冷凝。
是这样吗?若他当初帮助季子随破凡入道,他的爱人现在就能站在他的身旁,他仍旧能拥其入怀。
而不是千年玄冰中一具冰冷的尸身。
春风和煦,玄苍的心却像是被冰块砸出了一块窟窿,从里到外都被冰寒刺痛。
第29章
阎戈从苍梧峰退去时, 整个人还处于云里雾里的状态。
他回首看了高耸入云的苍梧峰一眼,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时隔三年,他仍记得玄苍仙尊飞升之日时, 季子随倒在他们面前的场景。
满天大雪中, 飘飘仙乐还未散去, 他就那样倒在厚厚的白雪中,身下的鲜血把周身的积雪都要融化了, 只留下一片刺眼的猩红。
那道攻击大魔一丝神魂的道法落在他身上,一介凡人身躯哪有生还的机会。
当时升仙台下一片混乱,大部分人追寻那丝大魔神魂而去,季子随的尸身都在茫茫白雪中慢慢地变得冰冷。
在他奉宗主令开启护山大阵的时候, 他立马传音给郁水霄,最后还是她与莫海潮把季子随的尸身放入千年玄冰中。
那时, 谁也不会以为玄苍仙尊飞升后还会返回下界,因此根本不会有人把注意力放在已经死去的季子随身上。
他也不确定, 只是觉得季子随一人躺在无人注意的雪地中甚是可怜, 若他不管, 恐怕回头时就成了术法下的一堆灰烬。
一个凡人, 在这波诡翻滚的修真界,轻得如同一片毫不起眼的浮萍。
可惜直到现在, 他也不知道当初让季子随致命的道法到底是谁发出的。
但即使知道了又如何,那道道法是循着大魔一丝神魂的方向而去,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为了杀死一个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