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仙尊渡劫后(28)
季子随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他目光灼灼,内核的火焰跳跃,“谁让你来说这些的?”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胡言乱语吗?”
肯定是假的!
什么无情道,什么以情证道,不过是这些人想要他与玄苍分离的说辞。
他不过是一介凡人,就算有情根也是凡根,哪里值得玄苍如此费尽心机。
他是堂堂仙尊,修为高超,容貌俊美,站在那里宛如高山皑皑白雪。他站在群山之巅,只需垂首就有无数爱慕他的人愿意为他俯首称臣。
这世间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是唾手可得,何须以情爱为名去换取。
这些话,季子随一个字都不肯信。即使他此时脊背绷紧,嘴唇紧抿。
章紫没想到他的心理比自己想象得更加顽强,但他丝毫不担心会达不到师兄想要的结果。
因为他的话会如一颗种子一样深深地植入季子随的心脏之中,他心中所有的猜疑都会化成阳光雨露滋润着种子的成长。
等到长成参天大树的时候,他师兄的谋划就真正成了。
“或许,你可以亲口问问仙尊。”
有什么,能比自己亲自得到绝望的结果来得更为心痛呢。章紫这时也佩服起自家师兄来,他说得对,爱恨交加的情根功效是最大的。
季子随的恨,才能真正成为仙尊的劫,让他的道心更加圆满。
反正等无情道大成,仙尊飞升成功,他便会断情绝欲,哪里还为一个凡人的爱恨影响心神半分。
章紫扔下这句话就走了,仿佛他来的目的就是为了与季子随说这些。
密室的微弱光线已久,等他走后,季子随才觉得双脚都麻木得厉害。
他绷着身体,以一种僵硬的姿势走到墙角,靠在冰冷的墙面上阖眼,不一会全身就失去力气般沿着墙壁缓缓下滑。
他蹲坐在地上,死死地咬住嘴唇,不肯发出一点声音。等他睁开眼时,目光在那扇黑漆漆的小窗上定格,像是如此这般就能看到旭日东升的光明。
玄苍他,怎么还不来?
......
寻找另一半大魔的进程并不顺利,玄苍每每寻查到大魔的气息,等赶去时除了死在地上的修士,什么都没找到。
阎戈来到鬼哭涯时,看到就是他负手而立,仰头凝望的场景。头顶乌云密布,龙蛇般的闪电不断翻滚。他前面是罡风不断的万丈深渊,衣袂猎猎翩飞,仿佛独身伫立在天地之间。
“仙尊。”阎戈上前拱拱手,声音清晰地传入罡风之中,“大魔虽被你一分为二实力减弱,但另一半似乎承载着更多的神魂,经常躲藏在修士体内,不主动吸食修士生机的话我们很难察觉到他的踪迹。”
这修真界修士万千,大魔行迹无踪,即使是仙尊找起来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而大魔躲藏在修士体内又能以他们的恶念为食壮大自身,直到寄生的修士最后一丝生机被他吞食。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大魔明显忌惮玄苍仙尊的存在,补充力量的速度十分慢。
此次仙尊出手明显更加杀伐果断,恐怕是想早点处理好大魔之事,早日还季子随的清白。
玄苍站在鬼哭涯看了一会,用天地法则也只能推算出大魔已经不在此地。
他看了阎戈一眼,淡淡道:“先回宗门。”
为今之计,还是要天机子再次推演,以便得到大魔另一半的具体位置。
两人化成两道道光一前一后地到达宗门,阎戈看着他朝苍梧峰远去的背影,想了想到底是没追上去。
算了,仙尊总是有成算的。
玄苍在苍梧峰落地时,青鸾朝他清鸣两声,是在询问季子随怎么还没回来。
苍梧峰似乎一切依旧,阁楼窗户边的兰花被阵法保护得很好,在风中轻轻摇曳。唯有季子随种下的菜园因为无人打理,蔬菜间长了不少杂草。
玄苍推开阁楼的门,里面仍是他们离去时的样子,书桌上被砚台压住一角的纸张上还有季子随未写完的字。
床榻上空无一人,整个阁楼一尘不染,只是异常冷清。
玄苍还记得,每次他回苍梧峰时,季子随总是第一时间扑入他的怀中,两人夜晚交颈而眠,是他人生中从未有过的肆意快活。
在山风穿堂而入的瞬间,他捡起地上被风吹掉的纸张后重新放好,然后消失在阁楼之中。
玄苍来到刑法堂时,阎戈正一脸凝重地与郁水霄说些什么。
郁水霄颠了颠胳膊上的女孩儿,眼尖地看到了他,“仙尊。”
初秋已经来临,炙热的阳光被温热的斜阳取代,四季更替时独有的秋叶飘飞美景出现。
可惜在场无人有心思欣赏这一美景。
“我来看看他。”玄苍抬头看了眼天色,衣袖轻轻一挥,一支火红的枫叶被他握在手中。
等他走后,郁水霄松了口气,好奇道:“师尊,仙尊手中的枫叶是给季子随的吧。”
“那大魔当真是厉害,连仙尊都只封印住了一半。”
“这样的话,季子随的清白还真是一时半会难以证明。”
阎戈把她怀中的孩子接了过来,叹了口气:“我有预感,修真界的平静已经被打破了。”
虽然现在修真界仍是一片平静,但大魔没有被彻底封印,掀起腥风血雨不过是时间问题。
而仙尊飞升在即,能封印大魔的修士又没有出现第二个。
师徒俩没有多言,转身去逗弄怀中的女孩儿。阎戈虽平时为人严肃苛刻,但对唯一的弟子很好,宛如父亲一般对待,就连她生下的父不详的孩子都精心养育。
秋风阵阵沁人心脾,而在密室中的季子随却从感受到季节的变换。直到他看到玄苍手中火红的枫叶时,这才恍然觉得秋日已经到来。
密室如玄苍上次来时并无差别,他皱了皱眉,神情中略有不悦。
许是他打量周围的目光有些久了,季子随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你吩咐的事情我知道,只是我不愿意。”
“为什么?”玄苍捏着枫叶枝的手发紧,问他,“你在跟我置气?”
季子随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慢地喝了一口,微凉的温度使得他头脑愈发清晰,这才抬头看他,“我的清白未被证实,即使这里被布置得温馨舒适,又跟坐牢又有什么区别?”
密室中只有一个凳子,玄苍只能站在旁边。
他把枫叶放下,垂眸对上季子随的眸光,这才发现他比上次见到的样子还要清瘦。原本合身的衣裳穿在他身上竟显得空荡。
“再等等。”季子随的腰身被他弯腰搂住,低沉的嗓音响起:“你瘦了。”
明明这段时日季子随的心情已经平复下来,但听到这句话后鼻子忍不住一酸,他低头不去看玄苍,垂下的墨发掩去了他偏头时的情绪,“玄苍,我想问你件事。”
他没有回头,仍旧保证着侧头的姿势,“你要如实回答。”
玄苍能感受到他心情并不愉悦,但也只以为是因为关在密室中的缘故。他轻轻颔首,温热的气息落在如玉的脖颈之上,“好。”
季子随心头微微一颤,他推开玄苍站了起来,两人相对而立,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鼓足了勇气般开口:“你从来都未告诉我,你修的是什么道?”
他从来都不喜欢把事情藏在心里,万般猜测都不如当面一问。
火红的枫叶安静地躺在桌子上,成为这间密室中唯一的鲜活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