皈依猫猫教(69)
果然不出他所料,在场的人们经过短暂的议论之后,此事就这样决定下来。
做完这件事,涂垚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重重往后一靠,瘫在了座位上。
涂森和涂淼满头雾水,还在低声问他:
“大哥,你怎么想的?那真是魔神的意思?”
“有什么后续安排吗?就算是不好说,也给我们透透底吧!”
涂垚的目光下意识地朝着解君心那把空椅子看去,随即迅速挪开,冷声说道:“该说的我自然会说,怎么,你们如此追问,是信不过我吗?”
他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别人再问就是翻脸了,只好也都满怀着纳闷住口。
众人之中,最清楚此事另有隐情的其实是叶天歌。
她前一天晚上刚刚去找过大长老,对方用她的血练功练的正畅快,哪有半点神识阻滞的影子?更加不可能在她走之后大老远跑到碧血岩那里去转悠了。
涂垚这番话,每一个字都是瞎扯,一定是在她走了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人群散去,叶天歌也跟着起身离开,直接去了涂垚的所住的山峰下面,果然没等多久,就看到涂垚也脸色发青地回来了。
叶天歌迎上去道:“大长老。”
涂垚先是被她吓了一跳,然后便皱起眉,不耐烦地说道:“你来做什么?”
他以往对叶天歌也绝对不能说一个“好”字,不过更多的是居高临下的羞辱与逗弄,却不会这般七情上脸,浑身上下都写着“暴躁”两个字。
叶天歌心中愈加疑惑,说道:“昨晚……”
涂垚却不等她把话说完,好像一下子想起了什么,抬手道:“你那块牌子呢,拿出来给我。”
叶天歌顿了顿,将自己那块代表魔神弟子身份的牌子乖顺地交了出来,递给涂垚。
涂垚直接收入怀中,心不在焉地说:“行,你回去吧,这一阵都不要来找我了。对了——”
他忽然抬眼,紧紧地盯着叶天歌,又说:“也不要再杀人,中止你所有的计划!我这次不是再跟你开玩笑,我怀疑就是因为你,我才被人给盯上了!”
叶天歌满脸惊讶:“大长老,您这话是……到底发生什么了?是,是谁?”
“不要多问!”
涂垚将手一挥,厉声道:“照我说的去做!不然我就捏碎你爷爷的残魂,听见了没有!”
叶天歌的眼神顿时变得凶狠。
她慢慢地直起身来,盯着涂垚,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心中骤然间萌生出无限的憎恨与暴怒来。
涂垚怎么敢……他怎么敢拿这件事来当做威胁!
叶天歌半晌都没有说话,涂垚也没心情再搭理她,拿人撒了一顿气倒是觉得舒坦了些许,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他刚走出两步,忽然觉得身后仿佛有一阵气流波动,那一瞬间,多年杀伐中磨练出来的敏锐第六感救了涂垚,让他将身体猛然一闪,黑色的剑锋就擦着他的脖颈刺了过去。
若是他再慢上半分,恐怕连头都要被削下来半个了。
闹出这么一出,涂垚又惊又气,厉声喝道:“叶天歌,你疯了吗?!”
叶天歌面无表情,眼带杀气,左手聚气一凝,又多了一把匕首,她就这样双手双持,再次向着涂垚扑了上去。
涂垚最强的是御符和布阵能力,叶天歌这样突然暴起,连连抢攻,就是为了不给他腾出手来拿兵刃或者符咒的机会。
她这样子还真像发疯了似的,涂垚都不知道这丫头还有这样的本事,一时被逼的额上见汗,徒手抵挡,不多时,已经满手都是鲜血。
正在这时,两人忽然都听见头顶传来巨响,紧接着,竟然有一块硕大的山石松动了,骨碌碌地从山壁上滚落下来。
这石头是冲着叶天歌那边去的,叶天歌猝不及防,只能暂时放缓攻势,飞身跃起闪避。
可涂垚就是抓住了这一瞬,于是形势立刻反转。
两道带着火光的符纸从他手中甩出,精准地击中了叶天歌的匕首。
火光的爆燃声与巨石落地的声音交错着响起,涂垚已纵身向前,一脚踹在了叶天歌的胸口处,将她整个人踢倒在地,两只匕首甩飞了出去。
涂垚厉声喝道:“你要干什么?连我都要杀!”
叶天歌怔住,过了片刻,她突然用袖子掩住脸啜泣起来。
涂垚冷笑道:“你还有脸哭?这时候知道害怕不觉得晚了吗?!”
叶天歌跪在他的脚下,抽抽噎噎地哀求道:“大长老,刚才都是我不对。是我鬼迷心窍了,我一听别人提我爷爷,我就……我就控制不住自己,像发了狂一样,求求您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她这样匍匐在涂垚的脚下,肩膀一耸一耸的,看起来实在楚楚可怜,涂垚居高临下地垂目望着她,这个角度根本看不见,其实叶天歌掩在衣袖后面的面容上满是嘲讽之色。
他冷冷地说:“我今日饶了你,焉知哪天不会死在你的手里。”
叶天歌连忙说:“不会的,不会的,您待我有恩,我刚才是急昏了头,以后真的再也不敢了!再说,我也不是您的对手,这一次长了教训了,难道还会有下回吗?”
叶天歌这话说的还真不对,刚才的事,涂垚也是心有余悸,他心里清楚,要不是那块石头恰好掉下来,他只怕今天真要死在这丫头手里。
她藏得可真够深的。
涂垚其实已经动了杀心,只是他知道,碍于叶天歌的身份和目前的形势,他怎么也不可能这么明目张胆地亲自动手杀了叶天歌,太容易落人口实了。
要除掉她,有的是别的法子,只是她那一身血,未免可惜了。
涂垚缓缓地道:“起来吧,我这次念在你情切,不跟你计较,如有再犯,你知道,后果一定是你最不想看到的那一种。”
叶天歌低声道:“是,谢谢大长老。”
她没有起身,依旧是跪伏在地的姿势,藏在袖子里的手中,赫然还握着一根锋锐的银簪,簪子尖端泛出微微的蓝光。
叶天歌慢慢抬起眼睛,从睫毛下面盯着涂垚的身影,寻找攻击的机会。
可惜,这一次涂垚明显不再信任她了,竟然没有背对着她迈步离开,而是抬手唤醒一处法阵,整个人闪身进阵而去。
叶天歌深深吸了口气,起身离开,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她住的地方有着整个魔域中最温暖、最美丽的色彩,未加修剪也并不名贵的野花开的满院子都是,在风中摇晃着弥漫开浅浅的淡香。
曾经她也有过一个这样的家,无忧无虑,简陋温馨,曾经她也有会关心自己的家人,下了学堂推开门,就会笑着颤巍巍地迎上来,满脸的皱纹都舒展开,叫她:“囡囡——”
叶天歌的手握紧了门框,房间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她怔怔地望着房间里面,所有的色彩都褪去了,唯剩方才大长老的那些话像噩梦一样在脑海中回响着,让她的身体微微颤抖。
叶天歌靠着墙壁,蜷缩着坐在地上,将自己抱紧。
她真是没用,为什么每一次的反抗都会失败?为什么总是把事情越弄越糟?
她可以忍受涂垚的压榨和欺辱,但是她不能不报仇,涂垚不让她报仇,她就得杀了这个人……但还是没有成功。
对方显然已经起了疑心,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应该是有办法的吧,好好想想,肯定可以解决,要想稳住他,让他不去破坏爷爷的残魂,然后设法查一查涂垚不让她再去报仇的原因……
可是,思考这些事情好累啊,她活的也好累啊,她拼命地想站起来,往前走,可每回,别人轻飘飘的一句话,一伸手,就足以将她再次打倒在地。
她真的,真的有些不想再撑下去了。
叶天歌望着窗户外面的天空,魔域的天总是紫蒙蒙的,阳光单薄的像是一层薄纱,曾经记忆中的蓝天与暖阳仿佛已经与她是隔世之遥。
她觉得那些晦暗的色调仿佛变成了滔天而来的大水,一层层地沉淀下来,漫过胸口,漫过鼻腔,逐渐灭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