皈依猫猫教(118)
“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僵持了好一会,步榭的声音放柔了,低声说:“你觉得这样没意思,不想让自己成为一个成天躺在那里的弱者,也不想拖累我依靠我,可是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他按在慕韶光肩头的双手滑下去,将慕韶光一把按进了怀里:“是我依靠你,是我不能没有你,我求你,你再忍忍,我会带你走的,我很快就会带你走的……”
他的语气卑微的近乎哀求,其中又带着某种偏执而痴狂的决绝意味。
慕韶光被他抱着,未等做出任何反应,便已经感到步榭的呼吸迫近。
紧接着,双唇已经被狠狠吻住。
这个吻灼热而疯狂,几乎让慕韶光产生了一种飞速旋转的眩晕感,仿佛全身都在颤栗起来。
他感觉到,对方竟然在借着这个吻汲取着他体内的魔元,骨骼脏腑剧痛的同时,那种困扰了他两年的昏沉无力之感似乎也正在随之消失。
慕韶光只觉得一股寒气直沿着脊椎涌了上来,他用尽全身力气,才猛地将头偏开,沉喝道:“步榭,你疯了!”
慕韶光素来叫他“师兄”,这还是头一次直呼其名。
“步榭”两个字一叫出来,对方的身子陡然一僵,跟着,被慕韶光一把推开。
慕韶光忍无可忍,厉声道:“你在骗我!”
步榭道:“没有!”
那么为什么,口中说着“不能没有我”的人,却会在这个世上消失的无影无踪?
为什么你好像愿意为我付出一切,却又百般遮掩,躲躲藏藏!
这一刻,身体完全脱离了幻境的控制,慕韶光蓦地反手,掌缘如刀,向着自己心脉的位置斩去!
魔由心生,他这一身魔功,只要斩断心脉,就能全部废掉。
但慕韶光不是为了这个,他是要看一看,对方到底想干什么。
骨肉撕裂般的剧痛传遍四肢百骸,慕韶光额头冒汗,一下子把嘴唇咬出了血。
“你干什么!”
步榭一惊,立即将慕韶光一把搂入怀中固定住,跟着捏住他的下巴,强行用手指顶开了他的牙关,将自己的手腕递了过去,让慕韶光咬住。
“咳咳、咳咳!”
慕韶光本来就在咬唇忍痛,步榭这样直接把手腕给递过来,顿时让他一下子咬破了血管,温热的血流带着腥气涌入口腔,呛的慕韶光连连咳嗽。
“慕韶光。”
步榭的手臂如同铁箍一样强硬地箍着他没有松开,以一个极具占有欲的姿势,将慕韶光钳制在自己怀里,几乎是咬牙切齿一般地说道:“你为什么总是要逼我!”
他恨恨地说:“好,你疼,我和你一起疼,你生我生,你死我死,咱们就这样——一直纠缠下去吧!”
步榭的动作强硬而不容拒绝,时至慕韶光如今的地位,已经许久没有人敢对他这般失礼了。
他本来应该恼怒,但对方的语气那样心痛和焦急,隐隐带着一股痴狂之意,他手腕上温热的鲜血涌出来,带着幻境中唯一能够感受到的,属于人的温度。
慕韶光搁在身侧的手无声无息抬起。
咚!
他猛然一拳砸在了步榭的小腹上,这一下丝毫没有收力,步榭正是又气又怒之际,被打了个正着,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后仰。
但下一霎,他便提气将身体一稳,跟着探手扣向慕韶光脖颈。
慕韶光不躲不闪,手掌顺着步榭的手臂横切而上,步榭摸到了他的脖颈,反而不敢下手。
下一刻他的手臂一麻,已经被慕韶光连点数处大穴,跟着反身而上,将他压在身下。
“我知道你是谁了。”
慕韶光伏在步榭的身上,“啪”地一声,倒是毫不留情地扣住了他的喉咙,一字字道:“你也已经跟幻境脱轨了,解、君、心!”
两个人的距离近乎耳鬓厮磨,对方一言未发,呼吸却沉沉的,无端透出一股冷凝。
慕韶光的左手慢慢滑落,抓住了对方鲜血淋漓的手腕,低声道:“步榭……是你?”
随着他的话,旁边的饮真突然发出尖锐的嗡鸣声,整个幻境都开始晃动起来。
慕韶光没有动,黑暗中,他感到对方抬手在饮真上一握,紧接着,剑鸣声立刻停止,幻境破了。
鲜血和疼痛都消失了,相拥的两人注视着彼此。
光线照射进来,这一次,慕韶光看的真真切切,他面前的人,是解君心。
虽然心中已有猜测,但当真的看清楚了这张脸的时候,慕韶光的心中还是难免生出一种匪夷所思之感。
是他,竟然会是他。
步榭就是解君心,解君心就是步榭。
那个在他生命中留下深刻印痕,反反复复出现在他的梦境中,挥之不去,却又难以清晰记起的师兄,竟然就是眼前这名魔界的无冕之皇。
这两人之间仿佛天差地别,毫无半分相似之处,但偏偏,眼中那种执迷与痴狂,又如出一辙。
慕韶光想不起步榭的脸,但是他记得这双无数次在痛苦中深深凝视自己的眼睛。
难以置信,却不能不信。
他动了动唇,却好似发不出声音,用了好大力气,才又确认道:“是你?”
解君心半晌没有说话。
两个人格也同时在脑海中沉默着。
面对慕韶光眼底的期待,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多么希望自己是步榭啊,那个他一直无比嫉恨的男人。如果他是步榭,他一定舍不得让慕韶光想念和等待,而是无论天塌地陷,也要寸步不离地守在他的珍宝身边。
可惜,他不是。
他只是一个卑微的旁观者,遇见了慕韶光,并默默地爱上了他,自己却从不存在于这名天之骄子的眼中,只能渴望地凝视他的身影,嫉妒着拥有他的那个人。
他只是一个阴暗的冒充者,趁步榭不在时,悄悄地来到慕韶光的旁边陪伴,原本只是试图稍稍照顾着他,分担他的痛苦,却在他一声声信任的“师兄”中逐渐迷失,无可自拔。
解君心曾无数次地想过,他如果是步榭就好了,他如果能获得慕韶光的爱就好了,如果那样的话,无论怎样的代价,他都愿意付出,只要慕韶光因为他展露笑颜,即便让他立刻死了,也是心甘情愿。
而此刻,幻梦交织,阴差阳错,原本连做梦都不敢肖想的机会就这样摆在了面前。
此时此刻,慕韶光的眼中只有他,又让人该如何抗拒?
况且,步榭永远也不会再回来、再出现了,慕韶光找他一直找的很辛苦,如果自己能顶替步榭,慰藉他的不安和空虚,是不是……是不是也是一件好事呢?
慕韶光很少着急,但此时见解君心久久不答,忍不住拽了拽他的衣服。
如果他不是步榭,慕韶光根本就不会愿意靠在他的怀里,不,甚至不会多看他一眼。
饮鸩止渴,且顾眼下啊。
终究,解君心的手轻轻从饮真剑上移开,伸出双臂,慢慢的,小心的,将慕韶光抱进了怀中。
他手腕上的伤口是真实的,滚烫的血浸透了慕韶光的衣服,仿佛要将肌肤灼伤。
慕韶光突然想起,之前他曾经在解君心的手腕上摸到过一处椭圆形的疤痕,那时还曾奇怪,他这样的修为,为何会在身上留疤,这时才意识到,那正是自己当年咬出来的痕迹。
解君心的声音很温柔,一如当年那个还未经历任何绝望和痛苦的步榭,带着海阔云天般的明朗回到了身边:“是我。”
慕韶光按住他的肩,仔细地端详着他,想要从那俊美凌厉的五官中寻找到记忆中的熟悉感,可是脑海中关于这一处的记忆就仿佛被永久抹除掉了一般,依旧难以记起。
解君心的手还环在慕韶光身上,能够感觉到慕韶光身体的每一分颤抖,他不知道慕韶光这个时候在想什么,怀疑、高兴,还是失望?
解君心不愿意再深想下去。
从说出“是我”两个字开始,解君心就知道,哪怕是饮鸩止渴……这口毒/药他喝下去了,就无法停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