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即将关闭(39)

　　他边说着边向外走，顺便挡住了小郭好奇探究的目光。
　　“已经好了，我们走吧。”
　　小郭哦了一声，见房门关严实了，又开始边走边碎叨。
　　“宁大夫，周童这个小鬼头是不是也跟你说了什么大妖怪小怪物之类的话啦？”
　　宁尘轻笑。
　　“也？怎么，你们也听他说过这些么。”
　　小护士叹口气。
　　“说起来这孩子也是可怜，没爹没妈没朋友的，换作我一个人住院这么长时间都没人关心没人理，也要得精神病。”
　　宁尘停下脚步。
　　“周童是孤儿么？”
　　“不是孤儿，胜似孤儿！”
　　小郭护士说这话的时候颇有点忿忿。
　　“他那不靠谱的爹妈把孩子扔在医院就不管了，至今没见到个人影儿！这都什么人啊？真够不负责任的！现在就连基础住院费都是咱阚副院长帮忙给垫的，你说气人不气人。”
　　宁尘大感意外。
　　不是意外周童的父母对孩子不闻不问，而是觉得这位传说中的阚副院长未免也太人格高尚了点。
　　照他这么做法，万贯家财也不够花啊。
　　于是他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也许是西六区平时实在是太闲了，新来的同事又不合群，小郭护士好不容易逮着个人，话匣子就合不上了。
　　“小宁大夫你新来的可能不知道。来咱们这的孩子，好多都挺可怜的。白血病凶险，病程发展又快，还特别的费钱。条件一般家庭的孩子得了这个病，基本上最后落得都是人财两空。”
　　“好多家长一听孩子确诊是这个病，就放弃治疗带着孩子走了。开始的时候我也想不通，后来见得多了也麻木了。毕竟大人也要继续生活不是。”
　　“不过不包括周童的父母，这两口子是真没良心！太过分了！”
　　她聊天还挺会吊人胃口。
　　宁尘干脆不着急走了，跟着她回到护士站，听她继续说。
　　“去年咱们阚副院长从国外进修回来，就学到了一个……什么什么疗法，说是国外最先进的儿童白血病治疗方法。不过有个问题，虽然在国外这是一个比较成熟的治疗方案了，但国内的临床经验还不足，还不能大规模推广开。所以他就找了几个家长商量，说能不能让孩子们尝试下他的新疗法，条件是可以免除医疗和药物费用，只花基础住院费就好。这其中就有周童的爸妈。”
　　“他们同意了？”


第42章 儿童病院09
　　“昂，可不么，换我也同意啊。反正家里没钱也准备放弃治疗了，与其等死，还不如试试新疗法，万一治活了呢？”
　　宁尘笑着摇摇头。
　　话虽这么说，但为人父母谁不心疼自家孩子，谁舍得让孩子给医生练手啊。但凡还有一点办法的家长都不愿意让孩子当实验对象吧。
　　“实际上家长们没那么痛快答应吧。”
　　小郭吃惊的瞪圆了眼睛。
　　“你怎么知道？”
　　看宁大夫一副笑而不语的高深姿态，小郭服气了。
　　“确实，刚开始的时候没几个家长同意，都怕是拿自己家的孩子当小白鼠。阚副院和田主任那时候可是没少费劲劝他们。不过好在后来这批孩子们的临床治疗效果非常的好，这不好多家长现在哭着喊着想要医院开特别通道，让他们的孩子也能接受最新的治疗了。”
　　宁尘若有所思。
　　怪不得昨天的家长们一直跟田健哭穷，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那现在用新疗法治疗的孩子多么？”
　　小郭摇摇头。
　　“不多，除了606那俩孩子，就剩下604屋里两个孩子还在用新疗法了。主要这东西吧它挑人，不是所有孩子都那么幸运能被挑上的。”
　　也对，任何针对性的治疗都有自己的局限性和弊端。简单粗暴点说，科研实验还要挑身体条件最合适的小白鼠才能测得最佳数据呢，更何况这种人命关天的大事，更是马虎不得。
　　从情理上讲，阚副院长无疑是拯救了不少患儿及其家庭的。但从另一个角度看，他的这种行为也确实是游走于法律和道德边缘的。一旦曝光，势必会面临道德和法治的双重压力。
　　怪不得儿童肿瘤医院在10年前一直默默无闻，忽然有一天就宣布他们在儿童白血病治疗上取得了重大突破，进而名噪全国了。
　　要说这种踩界行为，院方高层知不知情？他倾向于是知道的，但明显是默许甚至私下支持了阚副院的研究。
　　作为一个不混医疗科研圈的小白，宁尘对此事不予置评，他更想知道的是，这和周童的父母有什么关系。
　　每每提起这对夫妻，小郭的脸上都不由的显露出鄙夷的神态。
　　“周童的父母几乎没有犹豫就签了同意书，是所有家长中最痛快的一对。可那时候阚副院的新疗法迟迟没有出现显著的效果，正是争议最大的时候。这对奇葩夫妻居然说反正也没钱，医院爱怎么治怎么治，治死治活听天由命，他们绝对信任医院。话说的好听，签了字人就没影儿了！最后还是阚副院看不过去，自己给他们家孩子垫了住院费。也不少钱呢！”
　　小郭护士说这话的时候，心疼的直咋舌。
　　原来说了半天，不过是替院长打抱不平，顺便抱怨下奇葩父母。
　　在小护士的心里，阚副院是一个行事大胆，雷厉风行，又有着一副菩萨心肠的大好人。
　　但在宁尘的思维体系中，好人不是没有，但如此纯粹、如此大公无私的人是不存在的。
　　人性本自私。
　　纯粹的利己主义可以理解，完全的利他主义，只能存在于童话故事里。
　　这个阚副院长，也许是这个关卡的关键人物。
　　不过让人头疼的是，虽然零零碎碎的打听到了不少线索，但依然很难拼凑一个主线出来。
　　凌晨四楼的敲门声；任国雄之死；606的周童以及他口中的怪物，再到小郭口中的大好人阚副院长……
　　不说是毫无头绪吧，基本上也是乱麻一团。
　　宁尘脑子都快打结了也没理出个线头来，而小郭护士的八卦已经从夸赞副院长，到吐槽五楼化验科的孙胖子不修边幅经常身上带着异味了。
　　宁尘耐着性子听着，正想着怎样找个合适的切入点自然而不失礼貌的结束这场八卦的时候，何初阳拿着一沓化验单上来解救了他。
　　大家都是角色扮演，何初阳倒是适应的飞快。
　　宁尘不得不承认，他们几个人中，只有何初阳穿起白大褂来最像个医生。
　　也说不出来怎么像，反正就是有那么个范儿。
　　他对着宁尘微微颔首后，甚至像模像样的指着化验单上花里胡哨的数据开始给小郭护士交代注意事项了。
　　宁尘趁机打个招呼，溜了。
　　何初阳交代完事项，顺手把刚从小郭手里接过的笔插进了自己的兜里。
　　小郭护士哎哎直叫。
　　“何大夫何大夫！那笔，我们的。”
　　何初阳一愣，旋即尴尬的笑笑。
　　“抱歉，习惯了。”
　　小郭嘴上说着没关系，还是赶紧把笔收到了笔筒里。
　　众所周知，在医院上班最宝贵的东西就是笔。准备多少根都没用，一不留神就被顺走了。
　　为了缓解尴尬，何初阳随口问道。
　　“刚才那个……小宁大夫，上来做什么的。”
　　小郭一边麻利的将化验单分门别类的放进不同的夹子里，一边随口道。
　　“没什么，说是帮田主任上来看看606情况。”
　　何初阳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笑笑，离开了。
　　.
　　6:45PM
　　顾子源回到了宿舍，黎啸留在科室值夜班。
　　宁尘状似随意的问道。
　　“今天科室里有什么事情么？田主任有没有给你们开小灶。”
　　一般人都听得出后边这半句是玩笑话，顾子源偏偏特别认真的纠正宁尘道。
　　“我们都是公平的一人值一天夜班、放一天的假，宁医生你要是觉得你不在的时候田主任就会给我们开小灶，你大可以放弃休假回去上班啊。我想你就算回去田主任也不会把你赶出去的吧。”